輝瑞與拜耳專利游戲危機 偉哥市場份額被搶

　　本報記者 汪恭彬 見習記者 姚穎 上海報道

　　輝瑞終于有了可以暫時喘息的機會。

　　在萬艾可(Viagra，中國俗稱“偉哥”)專利權被取消兩個月后，輝瑞于9月28日將中國知識產權局專利復審委員會告上法院；它同時對外宣稱，萬艾可作為唯一的治療ED(男性勃 起功能障礙)的藥物已獲準在中國藥品零售企業進行銷售。

　　輝瑞制藥有限公司董事長兼總經理安高博(E. Allan Gabor)說，輝瑞將不可能輸掉這場官司，而進入零售也將是萬艾可在中國發展極為重要的時刻。

　　輝瑞似乎有了歡呼的理由。但在全球市場，萬艾可卻正面臨一場市場份額被不斷侵蝕的危機。輝瑞的2004年二季度報告顯示，萬艾可在美國ED治療藥物銷售額的市場份額已從去年11月份時的90.9%急劇下降到77%。

　　溯源起來，在市場份額下降的背后，竟然是多年前輝瑞與禮來、拜耳間的專利“游戲”。

　　“繞過專利”與“進攻專利”

　　關于輝瑞與禮來、拜耳間的專利糾紛，其間的邏輯和巧妙之處，局外人并不知曉。

　　陳熾先生是美國普衡律師事務所(Paul Hastings)的中國知識產權業務主管，9月24日，他重溫了那場歷時經年的專利“游戲”，一度消失的硝煙重新向記者撲面而來。

　　時間回歸到1991年，輝瑞研發了一種治療心臟病的藥物，此藥的主要活性成分是化合物枸櫞酸西地那非(也稱PDE5抑制劑)。

　　1994年5月，輝瑞向全世界100多個國家(包括中國在內)同時申請枸櫞酸西地那非用于治療男性勃起的發明專利，其申請文件的內容在全世界均是同一版本，其權利要求書申請事項多達11項。

　　當年，亦有專家發表論文，認為枸櫞酸西地那非對ED可能有作用。輝瑞通過臨床實驗，將此可能變成現實，“新藥”——萬艾可就此產生。

　　當時除了輝瑞，其他的一些公司比如德國的拜耳(Bayer)、美國的ICOS(后來與禮來合作)等也在開始研究治療ED的藥物。他們研究的結果都表明，研制一種PDE5的抑制劑是非常有效的。但此時輝瑞的專利擋在他們的面前。

　　據陳熾先生透露，輝瑞最初申請的專利邊界僅限于枸櫞酸西地那非的化合物專利，即它的權利范圍只限于保護這個分子式，任何別的公司通過生產枸櫞酸西地那非來治療ED的藥物都將對輝瑞構成侵權。

　　那么，拜耳和ICOS們只好想辦法，重新找另一個化合物，也可以用來抑制PDE5達到治療ED的目的，這樣就能夠成功繞過輝瑞的專利。結果，拜耳和ICOS都找到了。

　　輝瑞明白這之中的奧妙。他在想如果把專利的邊界擴大到，只要是通過生產抑制PDE5藥物的方式來治療ED，都構成對輝瑞的侵權。

　　如果這項專利成功，任何企業如果想生產ED藥物，都不能通過抑制PDE5的方式。而如果不通過抑制PDE5，不僅非常困難，而且意味著拜耳等公司先前所投入的數億美金的研發成本都將覆水難收。

　　輝瑞說到做到了。

　　1998年3月11日，歐洲專利局對輝瑞公司提出的11項要求全部給予確認，這之中就包括了枸櫞酸西地那非的化合物專利和所有PDE5抑制劑的用途專利。當月，萬艾可獲得美國食品和藥品管理局(FDA)批準，同年9月獲得歐盟(EMEA)批準，一時風光無兩。

　　但好景不長。在歐洲專利局授權公告后，眾多國際醫藥公司提出異議。其中，禮來公司在向歐洲專利局提出異議的同時，于1999年向英國高等法院提出了撤銷該歐洲專利的請求。

　　“在輝瑞獲得用途專利后，禮來等公司找不到專利邊界的突破，只好由原來的繞過專利改為進攻專利。”陳熾先生說。

　　專利“游戲”

　　禮來提出的理由后來得到了英國高等法院的采納。

　　2000年11月8日，英國高等法院對偉哥專利做出無效判決。英高等法院認為，該有關PDE5抑制劑的輝瑞專利所要求保護的技術方案是基于公共知識，該化合物的應用是顯而易見的，所以不能受專利保護。

　　為了鞏固“戰果”，隨后，禮來公司又向英國上訴法院提交資料，要求認定輝瑞申請專利的一些材料是屬于“與專利申請不必要和無關的信息”。2002年1月，英國上訴法院否決了這項請求，仍舊維持兩年前所作的原判決。同年1月23日，英國上議院(相當于國家最高法院)支持了高等法院的判決，同時不準許輝瑞繼續上訴。

　　雖然輝瑞隨后仍向英國上議院提出申訴，但2002年6月17日，英國上議院拒絕了輝瑞的申訴請求。

　　至此，輝瑞在英國申請的PDE5抑制劑用途專利宣告失敗，而歐洲專利局及玻利維亞、哥倫比亞、秘魯等南美國家專利局正在進行司法審查階段，目前尚未有結論。這意味著在結論未做出之前，輝瑞在歐洲和南美等國家仍享有化合物專利和PDE5抑制劑用途專利。

　　但即便如此，在繞過專利和進攻專利的“游戲”中，輝瑞還是給拜耳和禮來留下了一個缺口。

　　在美日兩國，輝瑞相當成功，分別擁有化合物專利和PDE5抑制劑的用途專利。2002年10月22日，美國專利與商標局批準了一項使用“萬艾可”治療ED的專利，專利內容涵蓋了在2019年前使用包括口服枸櫞酸西地那非在內的任何PDE5抑制劑治療ED的市場獨占權，專利號為6469012。

　　在獲得專利批復后不久，輝瑞隨即向美國特拉華州威明頓聯邦地區法院提出兩起訴訟，分別針對拜耳公司及禮來公司，這兩家公司分別與葛蘭素史克和ICSO合作，試圖推出治療ED的新藥。

　　截至發稿時止，威明頓聯邦地區法院尚未就這兩起訴訟做出判決。

　　2003年7月10日，輝瑞在北京宣布，日本專利局同意輝瑞繼續持有一項涵蓋使用枸櫞酸西地那非治療ED的專利，該專利號為2925034。

　　有關人士認為，日本和中國專利審查的實體審查制度很相似，這似乎在暗示剛剛提起上訴的輝瑞可能有一個滿意的結果。

　　與訴訟競賽

　　在歐洲及南美國家專利局尚未對萬艾可專利做出審查之前，包括拜耳、禮來在內的跨國巨頭早已鉚足了勁。

　　2002年11月，距離英國上議院拒絕輝瑞的申訴請求后不久，歐盟批準禮來和ICOS合資公司Lilly Icos合作的新藥--希愛力(Cialis)在歐洲的銷售權。次年2月和3月，希愛力在歐洲、澳大利亞和新西蘭上市。

　　2002年4月，Lilly lcos公司收到了一封美國FDA關于希愛力的可核準函。盡管2002年10月，美國專利與商標局批準了萬艾可的任何PDE5抑制劑的用途專利，2003年11月，FDA還是獲準希愛力在美上市。

　　此前的2003年8月，FDA批準拜耳和葛蘭素史克的產品——利維他(levitra)在美上市。

　　有法律人士說，盡管希愛力和利維他在美國上市，這也并不能表明輝瑞對它們的起訴就失敗了。因為根據美國的相關法律，FDA與專利權屬于兩個部門，兩者無實質關聯。

　　同樣，在歐洲和南美等國，在專利局未做出審查之前，輝瑞仍擁有萬艾可的專利。有業內人士稱，這顯然是一場與訴訟之間的競賽，市場并不等人，禮來和拜耳快速出擊的背后，是對ED藥物市場巨額財富的覬覦。

　　在中國也發生著類似的故事。

　　2001年9月，萬艾可獲得的中國專利只是針對枸櫞酸西地那非治療ED的第二用途專利，范圍較窄。一旦經終審法院審查認為無效，其他廠家不僅可以像禮來一樣，生產其他PDE5抑制劑，甚至還可以直接仿制生產枸櫞酸西地那非。

　　此項專利獲準不久，中國一些企業便紛紛提出起訴。2004年7月，萬艾可專利被專利局取消后，有多家企業便迫不及待的表示，已經取得生產偉哥的許可。

　　輝瑞方面對此強調說，目前正等待法院對專利的審查和判決。在這之前，輝瑞仍享有枸櫞酸西地那非的用途專利，任何廠家不得生產枸櫞酸西地那非用于治療ED。

　　國家知識產權局的張勤先生也表示了類似的觀點，他說，在法院的最終裁決下達之前，國家知識產權局復審委員會的無效判決暫不執行。

　　由于采用另外的化合物用于治療ED，萬艾可的中國專利并不能讓拜耳和禮來止步。

　　9月29日，拜耳醫藥保健有限公司副總經理宿娟向記者表示，8月份，利維他已經取得國家藥品監督管理局的藥品注冊證，從法律上講，產品可隨時上市。

　　輝瑞的另一競爭對手禮來公司在接受記者訪問時說，目前希愛力已完成了在中國的三期注冊臨床并提交相關政府部門進行最終的評審工作。禮來將完全遵守中國政府的法律法規，等待藥品銷售許可證的最后批準。

　　專利背后的財富空間

　　是什么讓拜耳和禮來們，費盡心思繞過以至于進攻輝瑞的專利呢？答案只有一個，就是巨額的財富空間。

　　根據輝瑞的財務報告，在40-70歲的男子中，約有一半或多或少地受到勃起功能障礙的影響。

　　有好事者估計中國ED藥物市場的空間時，就用了一個600億元的概數。反對者說，全中國一年所有的醫療費用，只有1800億；另外，中國40-70歲的男子只有4 -5億，要求每個人都吃兩片萬艾可，可能性并不大。

　　輝瑞提供的財務數據可能也證實了這個數據存在一定的浮夸。

　　1999年，萬艾可上市次年其全球銷售額是10.16億美元。2000年到2002年的數據分別是13億美元、15億美元和17億美元，萬艾可當時占到全球份額的90%左右，但這與600億人民幣仍有較大差距。

　　但不管如何，ED全球市場仍有數十億美金的財富空間并非虛言。萬艾可全球銷售額增速放緩的背后，正是它的競爭對手禮來和拜耳的加速進攻之時。

　　據禮來方面提供的資料稱，希愛力是作為一種新型的PDE5抑制劑，它的最大優點是藥效時間達36小時，而萬艾可的有效時間僅為4～8小時。希愛力在美國上市后隨即刮起旋風。

　　2004年第一季度，希艾力的全球銷售額達到1.08億美元，戰績不俗。截至4月底，希愛力在美國的市場份額已經達到12.1%，；在歐洲各國，則占據了19%��39%的市場份額。

　　早兩個月從FDA手中拿到批文的拜耳公司產品——利維他(levitra)是ED市場的第三只力量。相比另外兩只對手，利維他強調了它“見效快”的顯著優勢，即在服藥10分鐘后即可改善患者的勃起狀況，在三者之中，這無疑是見效時間最短的。截至今年4月底，利維他已經在83個國家和地區獲準上市，部分地區還獲得了本地化生產許可。而根據拜耳的財務報告，2004年一季度利維他實現銷售1.06億美金，二季度銷售4000萬美金。

　　在希愛力、利維他蠶食ED市場空間之時，萬艾可的銷售開始下滑。

　　根據輝瑞2004年第一季度的財務報告，萬艾可全球銷售額比去年同期下滑了12%，其中美國市場銷量下降25%。在去年11月份希愛力上市之前，萬艾可還占據著美國ED治療藥物銷售額90.9%的市場份額，可短短4個多月過后，這一數字已經下跌到了79.7%。至今年6月底，萬艾可的美國市場份額更是降低到77%。

　　輝瑞似乎并不過分擔心。在全球市場萬艾可仍有70～80%的市場份額，遙遙領先，希愛力次之，利維他再次之；針對競爭對手的優勢，輝瑞反擊說，希愛力藥效時間長可能會帶來副作用，而在起效時間上，萬艾可也可以和利維他相媲美。

　　在歐美市場份額被蠶食之時，萬艾可在中國的境況也不盡人意。

　　自2001年7月在中國上市以來，萬艾可三年專利官司纏身，又遇中國假冒偽劣偉哥的影響，僅有50萬-60萬張的處方量，表現相當一般。

　　盡管輝瑞方面一再強調，在法院終審判決前，“萬艾可”的用途專利仍然有效，輝瑞目前仍然是枸櫞酸西地那非在全球多個國家唯一合法的生產廠家。但那場從1994年就開始了的專利“游戲”還是培養出了它的最大對手——禮來和拜耳，并至少讓輝瑞喪失了全球市場數億美金的財富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