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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2004年7月20日

　　地點：北京海博大酒店

　　嘉賓：陳 耀 中國區域經濟學會副秘書長

　　郭 夏 北京開達經濟學家咨詢中心 未來經濟研究所所長

　　孫立平 清華大學社會學系教授

　　段成榮 中國人民大學人口學系教授

　　主持/組織/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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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刊記者 朱萬里

　　攝影：本刊記者 尹力儉

　　衰敗之因

　　郭夏：房地產泡沫經濟不僅出現在廣西北海，澳大利亞的黃金海岸也曾以房地產泡沫經濟聞名于世。兩地同屬海濱城市，據說還是友好城市，可謂難兄難弟。北海泡沫經濟的教訓應當認真總結。

　　北海泡沫經濟的產生確實有“天時、地利、人和”。1992年，鄧小平南巡講話中要求把沿海地區開發的后續工作做好。特區和14個沿海開放城市幾乎都開發了，北海是惟一沒有大規模開發的。南巡講話召喚出的投資熱潮，最后的著力點便落在了北海。當時中央在金融管制上比較松，有大量游資從銀行等渠道溢出。此乃天時。北海正處于東南沿海和大西南的結合部，當時中央剛剛提出建設大西南出海通道的戰略決策，北海一下子成了焦點。此乃地利。當時北海市政府的主要領導都想干一番事業，也很有魄力。此乃人和。1992年，在北海市政府土地批租政策吸引下，大量資金瞬間注入到房地產炒作之中，泡沫經濟應運而生。就像往杯子里倒啤酒，倒快了就會有很多的泡沫。

　　到了1993年，由于東南亞金融危機，中央金融管制趨嚴，北海資金注入開始趨緩。1995年中央出臺了《全國人大關于懲治破壞金融秩序犯罪的決定》，這個文件使大量的國有銀行信用貸款停止，使得北海利用國內游資的資金鏈徹底斷掉。中央當年為了避免國內金融危機采取了宏觀調控措施，無形中把北海和海南等地變成了防范金融風險的泄洪區。泡沫經濟的潮漲潮落濃縮了宏觀經濟變故的大起大落。北海和海南承擔了很多區域經濟正常發展中不應該承擔的東西。

　　陳耀：從經濟學來分析，一個地區投資的總量跟當地的消費需求、購買力水平有很高的相關性。統計資料顯示，到2001年，北海市的第一產業比重高于第二產業，約占32%；2002年，第二產業超過第一產業，占30%左右，遠遠低于全國51%的平均水平。這些數據說明，北海經濟發展迄今還處于初級工業化階段，社會消費能力不可能支撐快速、大量的資金投入。

　　房地產業是典型的第三產業。第三產業的快速發展一般需要有制造業發展的強有力支撐，一個地區一般得先經歷工業化階段。北海想一步跨越這個階段，直接進入到后工業化社會，顯然違背區域經濟發展的一般規律。

　　孫立平：有一個很有意思的問題，可以有助于我們理解當時北海泡沫的發生。90年代初，中國城市改革還處于起步階段，由于計劃經濟，中國社會中非常緊缺的資源基本上平均分布于整個社會。由于社會資源的平均分配，區域和城市發展就存在著一個起步早和起步晚的問題。起步早的區域和城市可以通過體制的優勢，聚集起大量的資金和人才；起步晚的地區和城市則要面對資金和人才的外流。深圳等城市不就是這樣發展起來的嗎？發展早的區域和城市也要找到一種方式，才能形成集聚資源的機制。

　　從理論上說，這種途徑有兩個。一是國家給政策，如深圳。一是自己做局，如北海。中國區域發展的差異在很大程度上受自由流動資源和自由活動空間之間關系的影響，自由流動資源包括經濟發展所需要的各種資源，自由活動空間則是所謂的政策允許范圍。

　　深圳自由流動的資源很少，但是自由活動空間很大，可以起到集聚資源的作用。北海通過房地產熱做了個局，形成了集聚資源的機制，但沒解決后續的跟進發展，如高新技術開發區、大學城。如果能夠更好地和港口聯系在一起，北海也許不至于像今天這么慘。

　　段成榮：泡沫經濟是全球性的問題，在中國可能更突出。北海要發展，定位很重要。北海有一些優勢條件，比如港口資源、旅游資源。如果定位成港口城市或者旅游城市，應該有發展前途。但是，各方面給它的希望太高了，對它的定位太高了,北海自身的力量撐不起。

　　有兩個方面反映出北海沒有這種能力。一是在城市發展中，單個城市很難發展，城市群或城市帶能夠有效地發展。以北海為中心的地方沒有這樣一個城市群，既沒有龍頭城市，也沒有若干城市能配套。

　　北海現在143萬人，其中合浦縣占了92萬，三個城區只有51萬，近城區只有30多萬。一個30多萬人的城市，不管是消費市場培育還是生產能力的培養以及基本人才后備庫都沒有。

　　什么能反映地區競爭力呢?我認為要看流動人口的數量，流動人口會用他們的腳板投票。2000年，我國離開戶籍所在地半年以上的人口是1.018億，78%左右是勞動力,37%左右是跨省的人。在3700萬跨省人口中，廣東一個省占了38%。廣西則是一個流出地，當時北海市流入19萬人，流出13萬人，兩相抵消，只有四、五萬人流入，相當于北京一個大的街道的流動人口數量,怎么可能有很強的競爭力呢？

　　孫立平：開發熱中存在的一個普遍問題是沒有把房子和人聯系起來。房子造出來不是為了看、為了炒作的，房子要有人住。這個道理說起來明白，真正在實踐中明白卻很不容易。人不僅是住在房子里的，更重要的是住在一個生存的生態系統里。人為什么要住到你北海的房子里去？僅有炒出來的熱度不行，靠價格便宜也不夠。所以，離開整個經濟的發展，只有房地產遠遠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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