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路民營化：不只是一句話兩條軌

　　文/肖黎

　　近日，許多網站紛紛轉載中國青年報的一篇報道：一位研究交通運輸的權威專家說，鐵道部確實正在研究起草我國鐵路投融資體制改革的草案，以允許私營企業包括外資對鐵路網的運營部分進行投資。初步計劃是將3家鐵路貨運公司上市。

　　一

　　網站紛紛轉載這篇報道，其他媒體也接踵追蹤報道，足見人們對于鐵路民營化是多么的重視，多么的期盼。為什么這樣重視、這樣期盼？想想看吧：現在企業搞車皮是多么難！大量產品堆積如山，運不出去，貨主多么焦急。連國務院都接連召開專門的會議，研究電煤運輸。電煤運不到電廠，就會“電荒”，那還了得？難怪溫家寶總理親自到鐵路運輸現場視察。

　　鐵路為什么這樣緊張？因為國家壟斷專營；壟斷專營的結果是什么？只能有一個：短缺。150年前，馬克思就對這個道理說明白了。熟讀馬列的人耳熟能詳。由于國家壟斷，車皮緊張，自從上世紀70年代末改革開放以來，幾乎從來就沒有寬松過；“電荒”也是這個道理。

　　正是由于熟悉其中的因果關系，所以媒體對鐵路的任何民營化風聲，都極為敏銳，以致于等不及主管官員的正式宣布，做不了主的“專家”的說法，也是特大新聞了。

　　對于同行們的敏銳，我非常贊賞。不過，對于這條“新聞”本身，我倒是不以為然。

　　一句話：作用不大！對于解決車皮短缺、車票難買的問題，作用不大。所以我不會將它當做重要新聞。

　　原因很簡單：現在鐵路車皮緊張，其實質是線路通過能力緊張。路不夠用，車皮再多也沒地方跑。中國鐵路一直官辦，所以短缺。猶猶豫豫、拖拖拉拉了這么多年，總算開放了，可惜只是“運營部分”，而不包括基礎設施方面的資產。什么意思？就是說，現在鐵路上跑的部分貨車，允許私人收購其部分股份；今后修路，車輛部分可以由私人投資。開放運營業務，就是這個意思。

　　開放運營業務，當然是好事。因為有利于盤活部分運營資產有利于吸引投資。但問題是，對于解決眼前最緊迫的難題，作用有限。這樣融來的資金非常有限，相對于修路所需要的巨額資金，只是杯水車薪。根據鐵路建設投資的經驗，鐵路線路的造價，與買車的花費，比例大約是4∶1。即使運營部分全部由私人掏錢，也只是籌集了修路資金的五分之一，融資難題還是沒有根本解決。何況國家根本不會將一半以上的股權賣掉，五分之一還是多說呢。

　　單獨開放運營業務，不僅對緩解融資難題作用有限，而且是否具有操作性，也是大有疑問：火車能像汽車那樣，買來以后想往哪里開，就往哪里奔？什么時間發車、什么時間到達、中間經過哪些車站，等等，所有這些，都由車主的性子來？那樣的話，沒開多遠就撞車了！車主好不容易拉來一批貨，讓不讓上路，什么時候上路，還要由鐵路部門批準，連這些自主權都沒有，誰有敢買火車？誰敢把貨物托運給你？

　　所以，果真要開放的話，就必須連同基礎線路一起，同時開放線路建設權和運營權，吸引社會資金修路，修路的錢有人掏，車皮緊張、車票難買的問題，就從根本上解決了。

　　“要想富，先修路”，而不是“要想富，先買車”，就是這個道理。有了路，自然有人買車，用不著你政府操心。

　　怎樣才能吸引私人修路？很簡單：誰修的路，誰就可以收取“買路錢”；如果不收“買路錢”，那就讓人家自由跑車。高速公路為什么發展快？就是因為有收費站，有了收費站，投資者找到回收投資的途徑，就敢于大把大把的扔錢。

　　二

　　如果僅僅是認識問題，那就好辦。只需要轉變觀念就行。鐵路是國民經濟的命脈，必須由國家經營。那么糧食是不是國民經濟的命脈？住房是不是國民經濟的命脈？如果糧食是經濟命脈，那是否只能由國營農場經營農業、而農民就不能種地？如果住房是經濟命脈，北京的潘石屹、張寶全等私營房產商人，就不能經營房地產？

　　實際上，民營化是促進鐵路發展的巨大動力。比如美國，鐵路全是私營，所以全世界第一。上世紀初，就達到30萬公里，而我國目前只有7萬公里。中國剛從西方引進鐵路時，也不全是官辦。

　　三

　　也許有人會說，鐵路并不是不開放，而是鐵路投資額太大，私營企業掏不出那么多錢。以前曾答應一些私企投資，但最終他們不干了。

　　的確，鐵路曾同意一些私營企業參股。比如，大連-煙臺鐵路輪渡項目，私營企業大連實德曾有意投資，鐵道部就很支持。金溫鐵路最初也同意港商加入。但最終是他們不干了。

　　他們為什么中途退堂？這就牽涉到怎樣開放的問題。僅僅說一句“同意”就萬事大吉，那是不可能的。鐵路體制不改，政企混合、事企不分、網運合一，等等，投資者的確不敢輕舉妄動。我修的鐵路，能否與現有路網互連互通？如果不通，我的車開不出去，你的車不走我這里，投資如何回收？

　　由于互連互通成了問題，現有的合資鐵路與國家鐵路，常常發生矛盾，包括金溫鐵路。不是合資鐵路的列車進不了國家鐵路，就是國家鐵路“晾曬”合資鐵路。因為調度權在國家鐵路手中。

　　這就涉及到一個問題：果真要開放，就要制度先行。你要拿出制度保證來。這可不是一句話。內容復雜著哪。你可要有耐心。

　　目前醞釀中的京滬高速鐵路，設計融資方案是以國有資本為主體的股份制，通過股份制所吸納的是地方政府手中的國有資本，對民間資本只是在遠期設想中的股票市場上分散吸納。這樣的融資，本身并沒什么不好。問題是，按照國家鐵路發展規劃，所需的資金，政府遠遠拿不出那么多。即使建成了京滬高速鐵路，那一定影響別的項目。

　　所以，要想實現宏偉規劃，必須想辦法開拓民間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