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記者 李 波 北京、廣州報道

　　在這個迷亂的夏天，一股力量正在潛滋暗長。

　　它以直銷的名義，以更快成功為承諾，發動著天南地北的中國人縱身直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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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廣州的十字街頭，一個報刊亭的店主指著16本排成兩列的直銷書刊自豪地說�煛拔颐刻熘辽儋u出一本�！倍�負責這些書刊廣州代理業務的廣州笨鳥書社一天就銷貨6萬元。

　　在東北，如新等多家企業在招兵買馬，全力挺進；在北京昌平，幾天前，如新的兩位“藍鉆石”級直銷商從臺灣飛來，給500多人開勵志大會，6月24日又趕赴石家莊再行布道；在海南，天獅集團緊急籌辦分公司，蓄勢待發。

　　離中國政府入世時約定為直銷開放的最后期限還有半年，美世界直銷業首領國安利主席溫安洛于6月17日來到中國，約見商務部副部長馬秀紅，與其他直銷公司一起，為本次立法作最后的沖刺。

　　還有很多人等待著立法的一聲令下。

　　它們就是日益壯大的中國直銷力量，盼望著直銷立法撥云見日，庇護自己走到陽光下正正當當成長，勇敢地盛開。

　　五股力量

　　中國直銷業從誕生的第一天起，就處于一個非法的環境中。1995年，中國開始試點直銷業，但試著試著就出了許多亂子。所以1998年舉世混亂之時，中國政府說禁就禁。之后，安利和雅芳等10家企業獲準轉型。發軔性時期的41家企業便開始分化成5股力量。

　　最引人注目的是安利、玫琳凱、中山完美等9家外資企業。它們順應中國政府的要求，避棄以前單純的經銷人員上門傳銷模式，改開設店鋪和雇傭推銷員方式，不再收取高額的入會費，采用靠銷售產品而不是發展“下線”計酬來激勵營銷人員。由于改變逃過了封殺之災，得以留在國內摸索前行——在國家工商局的法令之內，謹慎直銷。

　　惟有雅芳，雖獲得轉型資格，但毅然完全放棄雇傭推銷員，在全國范圍內放手發展店鋪，變成了僅依靠店鋪銷售的像寶潔一樣的日化企業，遂成為轉型“模范生”。

　　另有兩家外資企業未獲得轉型批準�熕麄儽闶侨缧潞拖赡堇俚隆Ｒ驗樵�1998年禁令下達時，它們沒有妥善處理中國直銷人員和消費者的退貨而撤走。兩年前，這兩家公司乘中國入世再次返華，雖未獲雇傭推銷員批準，但也不動聲色地四處招募，行直銷之實，追趕安利們。

　　絕大多數內資企業紅極而衰，禁令一出，或死亡，或轉入地下，繼續偷偷地以拉“人頭”收取高額入會費來撈一把，被斥之為“非法傳銷”，6年來從之者眾，前赴后繼。

　　天津的天獅集團選擇了出走，先后在東南亞和俄羅斯取得成功后到美國上市，近年也重歸內地，和如新一起追回失去的時光。

　　盡管出路不同，但他們都渴望盡快結束邊緣的生存狀態。

　　1998年之后的入世談判，中美圍繞直銷立法一再交鋒，最后中國承諾，對“無固定場所的批發或零售服務，中國加入WTO后3年內，取消市場準入限制，取消國民待遇限制。”(見中國加入世貿議定書附件9“服務貿易具體承諾的批發或零售服務”4E部分)

　　這意味著中國要在今年底前放開直銷領域。

　　同時，中國加入工作組報告書的“影響服務貿易政策”條款中還稱，“中國代表表示，中國將與WTO成員進行磋商并制定符合中國具體承諾減讓表明及中國在GATS頂下義務的，關于無固定地點銷售的法規。工作組注意到這一承諾。”

　　大局初開時，中國更需要一部法規來安四方，定諸候。

　　早在1999年月4月，溫安洛先生到中國時，吳儀提出了參考安利公司經營經驗與建議的要求，后來一份長達100多頁的建議書越洋而至。

　　今年初，直銷立法將至，尤其是對外資先立法的傳言日盛。令天獅大為緊張：一旦外資直銷管理條例先出，等于給外資直銷業的合法身份，但內資則仍是非法，真不公平；而安利提交的直銷立法“范本”乃是美國直銷業的游戲規則，對天獅甚為不利。于是天獅四處奔走呼號要內外資一視同仁。

　　及至如今，外資立法倒未見先行，大家便一起期待直銷立法。

　　“沒有立法，我們公司就不能做長遠打算，法規如果收放有度，企業就可以找到平衡點�！卑怖�的一位法律人士說。

　　由于沒有明確的法律地位，法與非法的中間地帶讓直銷企業有活剃刀邊緣的感覺——不知道可為與不可為的界限，執法部門有很大的彈性空間，企業的營商成本和風險極高，一次打擊違規行動就可以讓企業身受重傷。

　　甚至，企業要向外界解釋“我自己是誰”都很困難�！拔覀円�向人家解釋我是安利公司，是合法的轉型公司，不是非法傳銷，說半天人家還不相信�！卑怖�全球副總裁鄭李錦芬嘆道。

　　尤其是多年的奮斗后，直銷公司在華的利益要求合法化。

　　直銷公司們便利用開放之機，尋求一并解決立法問題。

　　中國政府三大憂慮

　　　因此，進入今年，直銷企業漸成聯合之勢，開始集體向商務部進言。

　　2月，世界直銷協會聯盟邀請中國政府赴美考察，中國代表在美與聯盟進行座談，會間，代表表達了三大憂心：

　　一是中國是穩定第一的國家，環境與其他市場不一樣，放開如何防止帶來的不安定？

　　二是放開后的直銷隊伍將變得十分龐大，參差不齊，怎么管理？

　　三是直銷行業是個強調多勞多得的，以好的產品為基礎的行業，但怎么確認它，并且不讓直銷人員和消費者曲解誤團，確保銷售產品的導向不走樣？

　　6月18日，參與座談的代表回憶，直銷聯盟在會上提出三大對策：“我們講，直銷行業在世界各地都管理得很好，關鍵是：一要有鮮明的法律法規明示禁止與見許；二是保護消費者；三要建立直銷行業協會自律，這三大機制建立，問題就可解決�！�

　　會后，直銷聯盟向中國代表提交了建議書。

　　4月，中國商務部的直銷聯盟質詢：直銷的銷售隊伍資格如何確認？于是，聯盟又提交第二份答復：要通過合法的直銷公司來培訓和認證，公司負責培訓直銷人員明白法規、公司管理條例、產品特征和消費技巧，確保其是商業行為。

　　“放開直銷比開放銀行業等風險更小，1998年的事一下子就控制住了，況且當時的法律、政策環境還未成形，信息也不發達，消費者也沒有現在成熟，”一位直銷人士認為，政府在管理中一直占上風，從不失控。

　　除了外部的合縱聯橫外，公司也在極力修身。

　　安利公司在2月份發現，經銷人員熱情被直銷立法的消息點燃起來，他們試圖突破公司的規定的界限鼓動其服務的優惠顧客暗地從事銷售，全國大多數店鋪出現了斷貨現象，鄭李錦芬警惕到產生了泡沫，“市場上充斥著各種樂觀的猜測與傳言，甚至我們有些營銷人員也開始盲目推測，很快就可以從事海外傳統的直銷方式”！她判斷，受謠言導向產生的盲目或恐慌性購貨行為，和以達到一定級別為目的囤貨行為所產生的需求，“絕對不應視作理性的市場需求�！�

　　于是，在3月，安利公司毅然決定整肅市場：停止受理3月31日以后加入的銷售代表成為經銷商的申請，把培訓作為下半年工作的重中之重；嚴厲打擊國貨，加強職級審核。

　　鄭李錦芬還告誡大家：“日前到直銷法規出臺只有大半年時間，大家更應該配合政府與公司，檢視自身言行，為我們將來的發展，營運有利的外部環境�！�

　　安利仍然計劃：到年底，工作生產區域面積再增收50%，添加9條生產線，平均每周開一家新店，以提升總體營運水平。同時，啟動與探索頻道的合作，在電視臺播放1小時營養教育節目，全面開展品牌宣傳。

　　鏘鏘七人組

　　5月18日，在華的7家外資直銷公司派出7大高層代表在蘇州召開聯席會議，邀請商務部官員參加。會議決定成立“關注中國直銷立法進程小組”，并以此作為今后中國直銷協會的班底，再推立法——10年前的同一天，世界直銷聯盟通過了《世界行為守則》，締造了全球直銷業的自律規范。

　　并且，中國的入世承諾只說三年內取消限制，并無立法時間表。

　　“3年期限”是中國眾多入世期限中惟一不是為國內產業而設立的保護期；“取消國民待遇限制”條款面對的產業也沒有“國民”——中國幾乎沒有內資的直銷業。

　　現在，中國只是需要時間制定一部法規來固本清源，既實現承諾，對內外開放，又防止“金字塔詐騙”，保護消費者利益不受傷害，以免因開放而導致社會混亂，得不償失。

　　為此，有外貿專家認為，法規要形成這樣的游戲規則：直銷人員入會時不需要交納或變相交納高額的入門費，日前安利公司只需60元的培訓材料費和辦一張優惠卡，美國21個州的法律規定了限額在100-500美元之間；直銷人員必須通過自己銷售產品或幫助“下線”銷售產品來獲得報酬，而不是靠拉人頭來謀利，比如安利人員90%以上的報酬即來自于這個廣義概念的銷售，韓國規定報酬不可高于一定比例的銷售收入；應充許直銷人員或消費者可以退貨，并獲得合理的退款。

　　此外，還應禁止進行對成功機會和產品的不實宣傳，不能吹噓所謂的“暴富”、“改變人生的良機”等，以防出現狂熱的“經濟邪教”。

　　轉型后的安利銷售代表可獲得銷售產品標價20%的顧客服務報酬(目前的情況是大多數銷售代表為增強競爭力，主動放棄這部分報酬，而直接以八折價格向顧客出售)，6——24%不等的基礎傭金�？儍炚�(月凈營業額達4200元或以上者)再獎勵不低于3%的浮動傭金。日前，約共13萬名的代表平均每人可有1000元人民幣的月收入。在2003——2004年度，安利將總凈營業額的0.5%共約5000萬元人民幣作為穩定銷售資金，特別獎勵月均營業額不低于8400元，或有10個月不低于此數且總營業額不低于是12萬元的年度優秀代表。

　　大約在冬季

　　由于中國之前一直沒有此類法律，因此，在入世報告書的“影響服務貿易政策”中，“一些工作成員指出，《世界行為守則》提供了規范無固定地點銷售的堅實的道德基礎”。世界直銷協會聯盟也向中國政府一再推薦這一叫《商德約法》的藍本。

　　這一約法為全球合法直銷企業共同信守之規則，明確規定了直銷人員、直銷公司的營業守則。對確保直銷業的健康的“猶豫期及退貨，”“存貨和獎金”都有規范。要求會員必須遵守，嚴重違反者“解除會員資格，并公布該處分�！�

　　對外資公司提供范本的批評，一位參與者反譏：“這是全行業的事，有人提供范本應該高興才對，他也可以拿出一份��！”

　　業界一直很關心直銷公司的準入條件，據有關人士回憶，直銷聯盟與商務部的多次接觸均未談及進入門檻和內外資身份問題。韓國的《直銷法》規定門檻為3億韓元。有專家建議應以不低于3000萬美元為宜，并有生產廠房、建立退貨制度，有業內人士提出了14天的冷靜期。

　　各國法律中也明確定了金字塔詐騙和禁止之辦法，并讓消費者有10-14日不等的冷靜期，期間可無條件退貨，而直銷人員也有退貨權利。

　　從商務部的多次質詢到直銷聯盟一再建議，直銷立法的工作已由表及里。業內人士透露，今年9月廈門外商投資洽談會時，仍有商務部與直銷公司的會談，之后至遲到12月11日，就可見到法之真容�！拔覀儾⒉慌麻_會，就怕不開會就出臺，有紅燈，交通才通暢。”

　　在這個關健時期，鄭李錦芬冷靜地告訴員工：“直銷立法到底會為我們帶來怎樣的政策環境，現在根本無人得知�！�

　　另一位人士則說：“現在是人人有期望，個個沒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