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記者崔毅山西報道
編者按:
今冬的電荒、煤荒、油荒,表面看上去是一個能源鏈的連鎖反應結果,缺煤、缺電、缺油的成因既相關連,又有其各自行業深層次的體制問題。究其根本,中國的能源產業正處
于由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的艱難轉型之中,兩種經濟模式的并存和角力使中國的能源鏈難以避免地出現了種種問題。從這個角度看,繼續深化中國的能源體制改革才是解決目前能源短缺問題的根本出路。
煤炭大省山西正在經歷史無前例的“煤荒”。
最先反映“煤荒”的,是對煤炭需求最為敏感的電力部門。山西陽光發電公司目前的煤炭庫存量僅能維持到年底。此外,山西本地的冶金及高耗能企業也都面臨著燃料短缺問題,海鑫集團甚至傳出消息,已經采取從海外進口原煤的方式來緩解煤炭供應緊張的趨勢。
統計表明,自今年9月以來,山西煤炭產量比去年同期明顯下降,9月當月下降了1/3,部分煤種資源開始緊缺。與之相應,煤炭價格逐步上漲。10月以來,臨汾、平遙、渾源等地,漲幅最低也在17%以上。
盡管在導致“煤荒”的眾多原因中,煤電沖突、關井整頓、運輸瓶頸等首當其沖,但在這些表象的背后,卻是煤炭經濟體制亟待改革的深層次矛盾。
煤礦關停、煤電沖突、運輸瓶頸山西“煤荒”的三個表層原因
第一個聽起來較有說服力的原因是,今年8月,山西因連續發生三起特大煤礦安全事故,而關停全省所有地方煤礦的同時,正好趕上中國經濟SARS后的新一輪快速增長。
統計顯示,山西地方煤礦的年產量約占全省的2/3,其中,被重點停產整頓的鄉鎮煤礦,數量達3700多座,年產原煤約1億噸,占全省年均產量的1/4。而山西的煤炭產量約占全國產量的1/3,煤炭外運量約占全國省區間煤炭凈調運量的80%。自9月起山西煤炭產量的明顯下降,一定程度上導致了全國煤炭市場的供應緊張。
與此同時,以電力、冶金行業為龍頭的全社會經濟增長,也在8月全面啟動。作為煤炭行業的重要下游用戶,電力、冶金行業的迅速發展,使煤炭因安全生產形勢不利而造成的減產趨勢更加凸顯。
第二個“很有道理”的原因是,煤電沖突造成電煤供應短缺。
陽光發電公司負責人向記者直言了對陽泉煤礦集團的不滿:“在目前煤炭價格持續走高的情況下,他們竟然置年初簽訂的合同于不顧,硬要提價,并以不發貨相要挾!”據介紹,在今年1月的長沙全國煤炭訂貨會上,由于2002年的電煤(發電用煤)合同價格較市場價格每噸低30至40元左右,因此,煤炭企業希望電煤價格能有所上漲,而電力企業出于自身利益考慮,意見相左。由于雙方爭執不下,直到今年6月,在國家發改委的調解下,才最終簽訂了電煤購銷合同,約定2003年電煤價格原則上每噸同比上浮5元。
然而,上半年的統計表明,山西四大國有煤礦的噸煤綜合平均售價同比上漲9.58元;地方煤礦的此項指標同比提高7.85元,都超過了購銷合同中的約定。
對于陽光發電的指責,陽煤集團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人士表示,陽煤集團從沒有違約行為,只是對于電廠超過合同訂貨量的電煤堅持按市場價格定價。
“其實,所謂的‘煤荒’最先是由電廠喊出來的,而準確地說,應是合同內的低價電煤滿足不了實際的電煤需求。”
煤、電的此番價格之爭,為電力需求增長而帶來的電煤供應緊張,造勢不小。
最后,山西煤炭的運輸瓶頸問題,也在目前的“煤荒”中被廣泛提及。有業內人士認為,SARS期間,鐵路部門提前安排全年的煤炭運力;10月后,煤炭主產區公路部門聯合治理超載等等不利因素,都導致了本來緊張的山西煤炭運輸能力雪上加霜。
兩個市場,兩重天——山西“煤荒”根源所在
仔細推敲,以上三個明顯的“煤荒”原因,并未真正切中要害。
首先,煤礦事故之后的停產整頓,并非山西獨有,也非今年才有。而中國經濟近年來一直保持快速增長,也只有今年遇到了罕見的“煤荒”。
其次,煤電沖突本身并不導致“煤荒”。在市場經濟中,買賣雙方的討價還價,甚至個別的違約行為,都是經常發生的。至于運輸問題,更是老生常談。歷屆政府及山西幾任省長,都將“晉煤外運”問題列為能源領域需要解決的重點問題之一。
那么,山西今年的“煤荒”到底根源何在呢?
“自上世紀90年代開始,山西的煤炭經濟就一直是個既非市場又非計劃的‘怪物’。”一位業內人士如是說。
如前所述,山西煤礦國有和地方的諸多區別,本質上導致了山西煤炭市場的畸形發展。
山西作為國家最重要的煤炭基地,長期以來,是計劃經濟的堅固堡壘。直至上世紀80年代,為了解決當時日益緊張的煤炭供應,地方煤礦如雨后春筍般快速發展起來。
但地方煤礦散而小的現實,嚴重制約了其下游市場的開發,以致于每年的全國煤炭訂貨會,地方煤礦都無權參加,只能由山西煤炭運銷總
公司統一代理。這就造成了山西地方煤礦生產與市場的嚴重脫節。“在山西,地方煤礦很難知道自己的煤賣給誰,煤運公司成為他們與用戶之間惟一的中介。”
更為嚴重的是,隨著地方煤礦的迅速發展,煤炭市場明顯地以煤炭訂貨會為界,分為計劃內與計劃外兩重“天”。國有煤礦占據計劃內,而地方煤礦多只有拼搶計劃外。計劃內價格由國家嚴格控制,很難提高。而計劃外價格,基本隨行就市。
今年,隨著SARS后經濟的快速增長,煤炭需求量大幅上升,其中,電煤需求增加5000萬噸左右,同比增長8%;冶金用煤增長10%,約在2000萬噸左右,都遠遠超過年初煤炭訂貨會上的計劃內煤炭購銷量。于是,沒有價格約束的計劃外煤炭市場看好,價格上揚。這不僅擠壓了計劃內煤炭的市場,而且出現了個別煤礦寧愿違約被罰,也要以計劃外價格出售計劃內煤炭的現象。
于是,一貫享受計劃內煤炭價格的電廠叫苦不迭。“煤荒”隨之出現。
游走于兩個市場間的山西煤炭,在突然“遭遇”經濟增長的重大利好時,卻表現得捉襟見肘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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