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黃華

　　今年的中國國際廣播電視信息網絡展覽會似乎與往年有所不同，不同處在于，在今年的展覽會期間，副局長張海濤代表廣電總局正式宣布，我國政府正在加緊制定收費電視及數字電視的發展方案，并將在今后一段時間里，陸續批準一批省級電視臺開辦付費電視頻道。

　　一石激起千層浪。業界迅即行動起來，各地推出收費頻道時間表的新聞層出不窮。業界似乎真的被這一大好機會給搞暈了。但在采訪過專門從事傳媒投資咨詢的北京泛華東方傳媒顧問有限公司總裁趙小兵之后，使記者對類似“中國推行收費電視將帶來無限機會”的觀點的看法中，又增添了一份謹慎。

　　“數字電視”逼迫廣電

　　在中國的電視產業化過程中，一直伴隨著的是與電信業的相互進入問題。在廣電系統內部，一直把自己跟電信系統比較，而不是跟新華社或者紙媒體做比較，因為這兩個行業的企業都在搞網絡建設，同時也都面臨著帶寬資源大量閑置的問題。

　　即便到目前，一般的有線電視用戶通過當地有線電視網絡公司收看到的40-50個免費電視頻道，但這些頻道所占的帶寬也就100M左右，而目前經過雙向改造過的入戶有線同軸電纜已經達到了600-750M的帶寬。顯然，80%多的有線電視帶寬沒有被開發利用，對于貶值速度達到了芯片適用的“摩爾定律”的寬帶光纖網絡來說，不能不說是個巨大的資源浪費。

　　同時，由于近幾年來我國電信部門大搞上千億投資的光纖骨干網建設，目前已經出現了類似美國的情況，埋在地底下的巨大的光纖寬帶資源未被開發利用，而快速貶值的規律迫使我國電信部門不得不想方設法尋求新的業務增長點。面對需要大量寬帶支持的視頻內容，電信部門早就垂涎三尺，只是一直以來國家有明令禁止電信部門與廣電部門相互經營對方的業務，使電信部門在視頻業務的發展上始終無法與廣電部門相提并論。

　　但即便如此保護，廣電部門還是感受到了來自競爭的壓力。在我國加入世界貿易組織的承諾中，包括了開放廣電領域中部分業務的條款。而真正使國內廣電部門著急制定明確時間表的因素是2008年的北京奧運會。由于目前國外收費電視成熟的國家如美國規定到2006年前強制淘汰模擬電視。顯然，2008年北京奧運會的實況轉播必須實現數字化的商業轉播。這就是一個非常現實的時間表。

　　感受到了壓力的廣電部門已經開始行動起來。在今年三月份舉行的中國國際廣播電視信息網絡展覽會上，廣電總局副局長張海濤有關國家將推動收費電視與數字電視的發言就是一個明確的信號。盡管目前還沒有更多明確的政策性文件出臺，但是諸如上海、山西等地已經試行收費頻道的消息，以及廣電總局出臺在全國33個城市進行收費電視試點的通知，都是對我國真正開始推行收費電視的注解。

　　推收費電視已萬事俱備

　　對我國收費電視發展過程有所了解的人應該記得，早在上世紀90年代中期，在廣電系統內部曾經熱烈的討論并推廣過收費電視業務，但最終無疾而終。原因現在看來不外乎幾點：當時有線電視的用戶都不多、像數字電視甚至機頂盒這樣的關鍵設備的技術不成熟導致終端設備價格偏高。這一切使得收費電視成了一種貴族游戲，其結果自然是失敗。

　　但是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我國已經擁有了近億的有線電視用戶；同時，每戶四五十個免費的電視頻道不僅讓電視觀眾意識到了自己眼球的價值，同時也讓他們真正體會到了什么是好的節目以及獲得它們需要付出一定代價的道理。

　　當然，眼下國家來大力推行收費電視所考慮到的前提條件遠不止這些。國內成熟的電視機市場造就了國內廠家的平價電視機獨霸天下的局面，即使是接近數字電視標準的高清晰度電視，目前也已經不難從自己周圍的人家里找到。而那些生產高清晰度電視的國內廠商還在爭相研發用于支持目前的收費電視及未來數字電視要求的接收終端--高清晰度數字電視；而用于連接現有模擬電視的機頂盒，目前已經能從位于廣東的某些生產廠商手里直接拿到現貨，而且價格可以低到接近美國的每臺700元左右。

　　成熟的還不僅僅是這些。在國內由于國家出于安全控制的考慮，國內的收費電視頻道將拋開國外普遍采用的衛星傳輸模式，轉而采用光纖骨干網傳輸模式。而就目前的光纖骨干網來說，這個領域已經形成了實質性的競爭。廣電系統投資上百億的中廣有線公司已經用光纖骨干網將各省的地方有線網絡連接了起來；而電信系統中的中國電信與中國網 通在國內已經架起了完整的帶寬在200M左右的全國性光纖骨干網絡；除了前面這兩類國家性公司外，像中信國安這樣帶有民營性質的廣電公司在國內部分地區也建立起了自己的寬帶有線骨干網。這三類企業現在的想法非常一致，就是希望國家通過推行收費電視及未來的數字電視，更充分的利用起他們已經花費了成百上千億資金建立的光纖網絡。對他們來說，收費電視是極想吃到嘴的一個“香餑餑”。

　　在這一系列的參與者中，最大的受益者也是最有可能掌握主動的就是電視臺。就像北京泛華東方傳媒顧問有限公司總裁趙小兵所言，過去免費電視時代的電視臺并沒有什么，有的只是手里的執照，然后把擁有執照所帶來的節目時間資源買給廣告客戶，這種模式下所帶來的收益即使是占領了中國廣告收入半壁江山(三分之一)的中央電視臺，也才不到63.8億。但收費電視頻道推出之后，他們的角色就不再僅僅是個靠賣廣告掙錢的執照持有者，他們會真正的去做內容提供商。因為即使未來每個成熟的收費電視頻道平均向用戶收取的費用在20元/戶/月的水平，這樣計算出來的收入都是驚人的。拿央視電影頻道CCTV6來說，目前1年的廣告收入僅在4-5億之間。有消息說，央視準備在今年底推出第二個電影頻道--收費的電影頻道，要達到目前電影頻道的廣告收入，收費電影頻道也就只需要發展200萬的收費電視用戶即可。

　　況且，目前電視臺還可以選擇維持現有的廣告營收模式，并不一定要急于介入收費電視頻道。因為中國政府在電視臺的執照問題上目前來看不會有任何的變動，這說明牌照的資源優勢依然有效。

　　上述因素，都促使上海、山西等少數幾個省級電視臺搶先開始收費電視頻道的試播；另有消息稱，中央電視臺也有計劃在今年底推出2個收費頻道，其中1個是收費電影頻道，1個新聞或財經類頻道。

　　不確定的“東風”

　　機會似乎大家都已經看見，但困難并不是一下子就可以解決。

　　拿節目內容來說，央視CCTV6電影頻道就面臨著非常尷尬的局面。到目前為止，除了放映我國每年新出的大概100部左右的新片外，CCTV6已經把從廣電總局的電影片庫里拿來的解放以來的所有電影全部放映了一遍，CCTV6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該怎么走了。

　　當然，廣電總局不久前也出臺了一些相應的規定，如取消對我國香港地區華語片進口的限制。但僅有這樣的政策是不夠的，從實際情況來看，國外特別是美國每年拍攝的500部新片，是否能夠按照正常的程序進入國內目前還沒有明確的支持性政策出臺。(入關后每年20部，三年后增加到30部)

　　同時，曾經駐扎在電視臺周圍的眾多民營電視節目制作公司，由于他們現行的贏利模式完全是免費電視時代內容換廣告的模式，即使像著名的民營節目公司光線傳播也不例外，要他們在短期內適應收費電視頻道的節目要求，似乎有些距離。有消息稱，目前光線傳播公司并沒有試圖花費大量的精力與資金來應對已經付出水面的巨大的收費電視節目市場。

　　這里面除了民營電視節目制作公司的實力與規模限制外，廣電總局及各電視臺對收費電視節目制作企業的合作態度問題，是這個新興產業成敗的關鍵。然而到目前為止，有關電視節目制作公司的身份，以及是否允許大量的國外特別是歐美電視節目進入國內，都仍是未知數，惟一明確的是國家控制的電視臺依然掌管著電視頻道的牌照資源。

　　如果真像趙小兵所說，“收費頻道的推出，肯定會對免費電視節目的收視率產生一定的沖擊”。那么就不能排除電視臺為了保護既得利益采取保守的做法，到時收費電視用戶的增長就不可能出現像互聯網那樣在我國因發展初期的混亂而出現的迅猛增長。目前看來，收費電視沒有也不可能有當初互聯網在中國剛開始發展時的那種寬松環境。

　　顯然，開放的合作心態對發展收費電視非常重要。趙小兵甚至希望通過媒體向有關部門呼吁，采取必要的措施對收費電視實行更為開放性的寬松政策。"現在有很多投資者對收費電視蠢蠢欲動，但又都有一個顧慮，他們的身份怎么確定。"在免費電視時代，即使像光線傳播這樣出名的節目制作公司，在電視臺眼里都是一個特殊分子，因為到目前為止國家還不承認有以節目為主要產品的獨立公司存在？(電視臺對制作公司存在壟斷性歧視)

　　眼下收費電視來了，面對這樣的規定，大多數投資者能做的也只能是焦急等待和觀望了。

　　表1：我國政府普及數字電視的時間表

　　*2008年，我國主要城市普及數字電視；2008年北京奧運會實況實現數字化轉播。

　　*2010年，全面實現數字廣播電視。

　　*2015年，停止模擬廣播電視信號播出。

　　(配文)趙小兵：內容不占四成，收費電視就沒戲

　　《投資與合作》：目前收費電視能不能成功關鍵的因素是什么？

　　趙小兵：節目內容。曾經被質疑過的機頂盒這類設備的技術問題，早已經不是問題了；支付能力也不是問題。收費電視頻道1個月也就收20元多一點，也就是買本時尚雜志的價錢；消費習慣也可以慢慢地培養。關鍵是內容是不是比免費電視要好看，還要好看到我愿意付費，但絕對不會僅僅因為沒有廣告而給付費電視付費。

　　《投資與合作》：對節目的大量需求是否造就了民營企業的機會？

　　趙小兵：不光是民營企業；還有其他的國有企業，還有境外節目供應商。以前所有的電視臺，都是廣電系統內的，還有就是教育部的教育頻道。但是像報社、雜志社這樣的媒體集團，甚至新華社都沒有自己的電視頻道。但光靠現在的體制內的頻道，能辦好收費電視頻道嗎？國外的事實證明是不行的，必須有足夠的獨立的節目提供商。

　　但是這里有一個產業環境的問題。你是不是就向新華社開放而不向民營企業開放，或者是向民營企業開放但不給境外投資者開放。目前來看這些是不確定的。

　　《投資與合作》：你所說的產業環境主要是指政策問題嗎？

　　趙小兵：我覺得不光指政策，還有電視臺對節目供應商的心態問題。免費電視時代，電視臺就是“上帝”，“我”以不平等的合作方式播“你”(民營或者外資的節目)的東西天經地義。現在收費電視盡管與以往不同了，但也沒有人強制那個電視臺一定要播誰的節目。電視臺還是可以拿出“上帝”的架子來。

　　《投資與合作》：你覺得合適的節目來源模式是什么？

　　趙小兵：我曾跟廣電總局的人提出過一個“三三制”。也就是電視臺自己制作1/3的內容，境外提供1/3的內容，包括民營企業在內的國內公司提供1/3的內容。如果電視臺自己的節目占到70%-80%，那樣的收費頻道肯定會做死。

　　《投資與合作》：那你覺得誰先做重要嗎？

　　趙小兵：我覺得對收費電視來說，誰第一個推出付費頻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誰擁有高質量的節目內容。

　　現在地方上著急推出的頻道里大多都沒有什么精彩內容。因為觀眾只會為高質量的內容買單，付費電視才是真正的內容為王。所以只要你有好內容，不怕晚了。

　　《投資與合作》：你覺得哪些門類的付費電視內容有前景？

　　趙小兵：我覺得主要有三個方向：電影及音樂等娛樂節目、財經類節目，還有就是教育類節目。這也是國外成熟國家的經驗。

　　《投資與合作》：你覺得投資者能介入的收費電視業務也就是內容？

　　趙小兵：收費電視產業鏈中有四個環節：節目、電視臺、有線網絡公司，還有設備公司。業外能介入的是設備制造和節目內容，因為有線網絡已經布好了，從目前的法規看，電視臺的運營主體還是三級政府和教育部門。《投資與合作》：有媒體預測，到2010年收費電視用戶數能達到1個億，屆時這個市場的總容量能有多大？

　　趙小兵：按照目前有線電視用戶數的增長情況，2010年可能達到1。5億用戶。如果樂觀估計，有三分之二的用戶選擇購買了付費電視服務，假設到時每戶每個頻道平均每月收費20元，1個客戶一年240元。那么全國收費頻道每年形成的產業規模就達240個億。這個數字就約等于目前2000多個免費電視頻道廣告總收入。

　　《投資與合作》：根據你的預測，節目內容、終端設備、網絡的收入在總額中的比例是怎樣的？

　　趙小兵：如果內容供應商所占的收入比例最終不能達到40%的話，這個產業根本就做起來。因為達不到這個數字，說明內容的投資不充分，節目必然沒人看。

　　(《投資與合作》2003年9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