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天樞：兩個娘的孩子 關于我們自己的知識

　　“兩個娘的孩子”能成為健康理智的好孩子嗎？

　　        ——記“合聚講壇”文化與管理系列之二

　　備受關注和期待的“合聚講壇”文化與管理系列第二講，于2005年11月19日在中歐北

京代表處開講。著名作家、學者麥天樞先生發表了題為“兩個娘的孩子：關于我們自己的知識”主題演講。

　　由中歐北京代表處傾力打造的“合聚講壇”，旨在為中歐校友創造與名師面對面的機會，搭建校友之間溝通交流的平臺。圍繞“文化與管理”這一主題，論壇為校友們提供了一個了解社會背景與現實的人文視角。

　　麥先生由中國的近代社會談起，講述了其對于國人自身存在性的思考和檢查，言語中充滿著自省意識和“以天下為己任”的歷史責任感。自鴉片戰爭之后，來自西方的“主動”文明開始漸漸主導了全球人類的變革，古老瑰麗的東方文明亦結束了它隔絕于世界一隅的孤立狀態。然而，來自東方的沉淀式的生活方式和我們所習慣追求的自我滿足作為一種文化和經歷卻并沒有中斷過——我們使用著木筷卻駕駛著汽車，我們拼寫著方塊字卻敲擊著鍵盤，我們保持著自有的審美內涵卻穿著西化——我們不得不背靠著傳統又背離著傳統介入全球化的競爭之中，我們成了“兩個娘的孩子”。這“兩個娘 ”一位是作為我們的生身之母的東方文明，她賦予了我們經驗材料、意識與傳統；另一位是我們的養母，亦即現代的西方文明，她的理性和創造性光輝支配著我們的生活，幫助我們更好地掌握這個世界，指引著我們的方向。

　　從牛頓發現了萬有引力，斯密指出了“看不見的手”之后理性開始支配了我們的生活，并使外部世界得以為我們充分利用。以至在現今時代，任何做出創建的人和組織都必須具備理性思考的能力。這要求我們以科學、系統的方式思考和表達自身的存在和對未來做出預測：作為“兩個娘的孩子”的我們首先需要在經驗上理解自己的文明，更進一步，也要在理論上把握西方文明并以之為工具改造現實社會。

　　在這樣一個激烈變革的時代，我們對于自己的認識極需要條理化和理性化。中華文明博大精深，但是我們對之的認識卻更多只是經驗上的，沒有確定化了的、精確的和有保障的描述。這樣，也就不可能對整個民族前行的方向提出精確的判斷。如果一個龐大的社會群體是在“摸著石頭過河”，一旦有錯，代價就會是迷失的幾代人，錯過的亦會是幾十年的時光——我們需要的是可靠的對于傳統的認識和理論化的現實認知。

　　麥先生進一步給出了導致這一現狀的三個原因。

　　第一是文明的不平等性。文明的比較早期是一種功利化的判斷，認為不同的文明具備著完全的比較性而且是有順序和高下之分的。在這種文明的競爭生存中，西方的商業能力踏遍了全球，也因之決定了文明的高下判斷：西方文明被認為是開化的，而東方文明則是愚昧與落后的。僅僅因為前者在在制造財富方面更為有效，在控制自然方面也更具邏輯能力我們就拒絕了對自己出身的進一步思考。第二是革命與意識形態的需求。中國民眾在遇到不平待遇時，習慣性地會采取極力震蕩的變革方式，但這并不是理性社會的合理選擇。在最近代的動蕩之中，中國極富戲劇性地選擇了現有的社會變化，使一個理論上需要重大修改的理論體系仍然伴隨在政治體制之中，造成了局限。第三是思想活動的理性缺位。信息的無限擴張導致了學科的劃分，從而又近一步使現代專家們沒有能力也沒有雄心去描繪整個思想體系，也就無法為后人的創造提供一個清晰準確的輪廓。這種缺位也就更不能為理性了解

　　缺乏對自身理性認識的后果同樣是值得我們思考和警醒的。首先是對社會認識的簡單化。這其中包括了對之于民主和自由的過度要求以及對于腐敗問題認識的膚淺化。現實社會沒有無根之木亦沒有無花之果，任何革新都是一個長期的過程，并且需要我們去正確看待和承受這其中所可能含有的屈辱和不平等。缺乏理性的認識使我們在面對這種陣痛時簡單地苛責政治體制和定位政權性質，這大大加重了社會的負擔又反過來使思想領域的觸角更加得局限。其次是難以抑制的“西化”，這起因于又進一步削弱了對于我們自身文化及其復雜性的了解。再次是對于真正“大方之家”的缺失和期待。對西方舶來知識的尊崇，引導著高度受訓的知識分子們像“搬運工”一樣一味復制著西方經驗，而完全沒有去考證中國的傳統和歷史意識。這個社會也因之期待著一個真正能夠理性清晰地看待中華文明的集大成者和相應的思想體系的出現。最后是對于改革前途的擔憂。以中國的方式建立中國式的民主是一個艱難的過程，過多地按照西方規則去推進中國的經濟改革會是徒增枝節。兩個實例是現有的“市管縣”制度和憲政制度。

　　麥先生在演講過程中旁征博引，寓意深厚。他不僅一針見血地指出了現有社會矛盾的根源和我們諸多對于傳統文化的誤讀，更語重心長地點出了對當代知識分子的期盼。演講的內容引起了場內聽眾的強烈共鳴，與會者積極地發言和提問，氣氛熱烈和諧。在提問的環節，麥先生就現存的文化現狀和媒體現狀，教育問題以及文化走向的問題給出了精彩的解答。正如他所說：“凡作畫必須首先要有一個全篇的布局，而我們現在所缺的，就是這樣的一個布局。”那么，為了“兩個娘的孩子”能夠健康成長，我們首先需要這個“全篇的布局”和對自身理性地認識。

　　合聚講壇第三講將邀請中國人民大學輿論研究所所長、新聞學院副院長喻國明教授，與大家繼續探討“文化與管理”這一主題，敬請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