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視網會是下一個德隆嗎

　　文/ 本刊記者 劉 暢

　　賈躍亭萬萬沒有想到一封文藝腔的“認錯”＋“ 裝拽”+“畫餅”的內部郵件，會引發樂視網股價持續大跌以及媒體的集中批判。投資者普遍擔心樂視網會不會是下一個德隆？然而，資本大玩家早已高位成功套現、資產轉移海外。

　　11月6日，在樂視網成立12周年前夕，樂視控股CEO賈躍亭發布全員信——“樂視的海水與火焰：是被巨浪吞沒還是把海洋煮沸？”回憶樂視12周年一路歷程，承認和反思公司發展節奏過快，組織與資金面臨問題，并且稱“我自愿永遠只領取公司1元年薪”。

　　賈躍亭突然認錯

　　事實上，賈躍亭的這篇文藝氣息濃厚的反思信相當于直接承認了樂視一直遮遮掩掩的資金問題。

　　他在信中稱：“樂視生態戰略第一階段，以各個子業務線為主、平臺業務為輔。但我們蒙眼狂奔、燒錢追求規模擴張同時，全球化戰線一下子拉得過長。相對應的是我們的資金和資源其實非常有限。一方面樂視汽車前期投入巨大，陸續花掉100多億的自有資金，直接導致我個人對LeEco的資金支持不足；另一方面我們的融資能力不強，方式單一、資本結構不合理，外部融資規模難以滿足快速放大的資金需求。”

　　此前，樂視一直對外表示“不差錢兒”，如今則是自己打臉。

　　資金不足，直接導致供應鏈壓力。“樂視手機推出一年多做到其他廠商用幾年才達到的銷量，前端發力狂奔，我們的后臺服務卻無法提供充分支撐。近幾個月以來，供應鏈壓力驟增，再加上一貫伴隨LeEco發展的資金問題，導致供應緊張，對手機業務持續發展造成極大影響。”

　　賈躍亭在信中還承認，生態組織能力相對滯后。“公司今年新增超過5000名員工，人員擴張速度業界罕見。由于我們忙于打仗，核心管理層和骨干員工雖然個人工作投入度敬業度依舊極高，卻沒有更多精力和時間去梳理組織架構和新人培養。當我們的管理能力沒有跟上的時候，隨之出現了‘大公司病’苗頭甚至一些人浮于事及組織效能不高等問題。”這被媒體解讀為——即將要裁員、調整組織結構。

　　除了自我檢討，賈躍亭不忘繼續畫餅，“樂視的發展史幾乎是一部戰勝磨難的歷史，每一次磨難，都是一次涅盤；浴火重生，其勢更烈！2016年是樂視全球化元年，LeEco正式登陸美國市場；互聯網金融正式推出，樂視7大子生態完成閉環。”

　　被曝欠款150億

　　賈躍亭之所以罕見地承認公司內部資金緊張，這與11月初爆出的樂視“欠款門”有關。

　　11月初，關于樂視“欠款”的消息開始在網絡流傳。有自媒體發表文章稱，樂視拖欠供應商100多億元款項，已經被拒絕供貨。該自媒體報道中提到，為了保證隨后的樂視電動汽車順利開工，樂視甚至開始緩發員工工資、利用“樂Pro 3”手機的預付款來籌集現金流。與此同時，一張舉著“樂視欠款”橫幅的照片開始在網絡上流傳。

　　盡管樂視隨后發文，聲明部分傳聞中的說法為“無端造謠”，但“欠款門”還是愈演愈烈。

　　11月7日，一張據稱是小米董事長兼CEO雷軍和“某大V”對話的截圖在社交網絡火了。“雷軍”在微信對話中稱：“昨天，幾個大供應商和我說，樂視欠款總額在150億以上，四、五家供應商欠款在10億以上，明天估計有四、五家開始起訴。”

　　樂視控股實名認證微博轉發了這張截圖，矛頭直指小米：“如果黑科技就是黑競爭對手的手段，那您的黑科技多得罄竹難書。我們很想希望這種壞人之壞、小人之小的行為非您所為，愚蠢的是，您承認了這對話。”

　　面對樂視指責，小米方面否認這是雷軍所言。并通過名為“小米公司發言人”的微博聲明兩點：“1.請樂視正視自己供應鏈欠款問題，不要企圖用卑劣的手段轉移視線；2.請告知股民和用戶到底欠了供應鏈多少錢。”

　　樂視與小米在手機市場是直接競爭對手，二者開撕并不為奇，重要的是——樂視到底欠了多少錢？

　　據界面新聞采訪的一位供應鏈知情人士稱 ，樂視欠供應商的賬款確實在100億元這個規模，供應商分別包括芯片方高通、屏幕供應商夏普、攝像頭模組提供商舜宇光學、指紋觸控模組信立半導體、聲學模組商瑞聲科技、手機代工方仁寶電腦、電視代工方TCL等公司。

　　“樂視每月的采購金額在20億元左右，因為生產的設備數量是在200多萬臺，而單臺平均是1000多元成本，手機生產時長大概在3-6個月，所以欠款規模應該是在100億元左右。”該知情人士還稱，有賬期對于廠商來說是正常的，但就已經逾期的欠款規模而言，可能在40億元-50億元左右。

　　樂視股價大跌

　　受“欠款”傳聞影響，11月7日，樂視網跳空低開逾5%，股價走勢持續低迷，當天跌1.86元，至37.85元，跌幅達4.68%。這已經是11月2日大跌7.49%后，樂視網股價連續第四個交易日下跌。

　　如果說“欠款門”是短期突發事件，可能有競爭對手夸大其詞的成分，那么，樂視網業績不符預期以及高負債卻是不爭的事實。

　　截至今年三季度，樂視7大生態系統基本都處于虧損狀態。只有其核心樂視網的營收和利潤還處于增長，但樂視網在經營活動中產生的現金流量凈額同比下滑逾3成的同時，其“三費”卻同比大幅增長，銷售費用、管理費用、財務費用的增幅分別為160.07%、88.04%、197.92%。另外，目前公司資產負債率較高，達到65.72%。

　　事實上，從今年6月3日復牌后，樂視網的股價便一路走低。從年內最高點的60.98元，截至到11月8日收盤價38.99元，樂視網股價在5個月內已經跌去了近36%。

　　與此同時，資金確實正在逃離樂視。11月7日，樂視巨額成交19.11億元，較前一日成交額放大七成以上，當日多達1.65億元主力資金逃離樂視網。另據東方財富網數據顯示，10月25日之后的10個交易日內，主力資金已累計出逃超15億元。

　　樂視的股價對樂視網至關重要。

　　Wind資訊數據顯示，自2010年上市以來，樂視網IPO募資7.3億元，3次定向增發募資60.28億元，5次發行債券募資25.3億元，此外歷年通過借款間接融資52.56億元。6年中，樂視網通過上市公司平臺，累計募資145.44億元。此外，賈躍亭與其家族持有的樂視網股票也大量用于抵押貸款。所以，如果樂視網股價持續下跌，其融資功能將大打折扣。這對于資金鏈現已緊張的樂視網絕對是雪上加霜。

　　不過，投資者很可能用腳投票。

　　上善若水投資總監侯安揚認為：樂視的股價還有繼續下調的空間。“從投資價值的角度來看，目前樂視網是偏貴的，需要進入重新驗證期。目前的利空因素還沒有完全釋放，股價還有一定的下跌空間。”

　　會是下一個德隆嗎

　　“樂視資金緊張”——似乎人們對此都沒有太多的意外，因為“燒錢”總有到頭的時候。巨額燒錢、超長戰線的樂視，用一整套人們看不懂、自己人為之瘋狂的“蒙眼狂奔”打法，成為中國最近幾年來最受爭議的互聯網公司之一。

　　與此同時，樂視成為中國創業板第一股，并在2015年牛市階段創下半年股價漲幅超過5倍的神話。

　　然而，作為非重資產類公司，樂視網的直接資產負債率高達65.72%，再加“欠款門”、股價持續下跌、現金流惡化等風險，賈躍亭最核心的“現金奶牛業務”（上市公司）的資金鏈已千瘡百孔。

　　于是，很多業內人士把如今的“樂視系”和當年的資本大鱷“德隆系”對比。因為，樂視本質上也是一家極其依賴資本運作做產業整合的“金融杠桿”型公司。

　　德隆當年為了堵上一個“賭局”失利的窟窿，會拋出一個更大的“賭局”，還稱之為“以毒攻毒”計劃。結果，2000年底中科創業崩盤，成為德隆資本游戲倒下的第一張多米諾骨牌。雖然之后仍有兩年殘喘的機會，但在越來越多供應鏈客戶，包括銀行的兌付危機中，火中取栗的一代梟雄唐萬新最終倒下了:德隆系諸多公司被清盤，唐萬新被判刑8年。

　　與此類似，賈躍亭以樂視網為大本營講了很多的故事，一個故事未完就又拋出另一個更大的故事。加之如今的資金危機，樂視會繼續惡化，還是涉險過關，值得投資者密切關注。

　　退路已安排好

　　其實，即使樂視網遭遇兌付危機，賈躍亭也不會像當年的唐萬新那般悲催。因為，他早已為自己安排好退路。

　　賈躍亭在回應“樂視為什么會缺錢”時，曾把樂視的資本結構詳細描述了一番。

　　其資本結構共分成3個部分：一是上市公司，即樂視網；二是LeEco Global，就是樂視的非上市公司體系；三是汽車，因為汽車是一個獨立的子生態。

　　賈躍亭表示：“樂視的LeEco Global，也就是樂視的非上市公司體系和汽車的資金有一定的關聯性。前期都是我個人投資，因為我的理念一直是不倡導過早融資，也不倡導過度融資，所有的業務都是前期我個人的錢先投，投到一定程度之后再去融資。”

　　2015年牛市期間，賈躍亭先后減持樂視網7.29%股份。粗略統計，賈躍亭共套現80億元至100億元。

　　此后，賈躍亭在美國內華達州買地建廠，投資了電動汽車公司法拉第（Faraday Future），對外宣稱總投資10億美元。按照賈躍亭在內部郵件的說法：“陸續花掉100多億元的自有資金。”

　　“套現金額”、“美國投資金額”、“個人承認花費金額”——這3個數字基本相當。這表明賈躍亭已經成功地將A股上市公司套現的資金放到了美國。

　　鏈接：

　　德隆系是如何潰敗的

　　德隆系創始人唐萬新，1986年以烏魯木齊注冊的一個小型彩色照片擴印店起家。在中國資本市場開放的初期，唐萬新通過法人股、認購股權證積累了第一桶金。

　　其后，唐萬新在金融和實業領域進行了大量并購，經過短短18年的發展，到2004年，公司發展成為一個大型金融控股集團。其經營的范圍：一是控股、參股實業，企業有262家之多，涉及水泥、重型汽車、汽車零配件、農業及相關產業、旅游業等；二是德隆先后控股與參股了20家金融機構，包括證券公司、租賃公司、信托公司、商業銀行等。其鼎盛時期，共跨越14個產業，控制資產達1200億元，一度成為中國最大的民營企業。

　　收購或參股眾多企業之后，這些企業內部的大量資金很快通過挪用、抵押、擔保等手段流入德隆旗下金融機構，這些打著“委托理財”名義的融資達450億元之巨，大多數投入股市。

　　2004年4月14日，德隆系長期控制的股票“湘火炬”、“合金投資”和“屯河股份”首度全面跌停，德隆危機爆發。

　　據起訴書顯示，自1997年到2004年4月14日止，唐萬新等人利用自有資金和部分委托理財資金，使用24705個股東賬號，集中資金優勢、自買自賣等手法，長期操縱股票價格，嚴重擾亂了證券市場秩序。

　　對外講的是“產業整合”的故事，實際上玩的卻是股市坐莊的游戲。

　　德隆的潰敗對那些以資本運作為取向的企業家是一個警醒：當你的管理能力、資金駕馭能力不足時，玩得太大，早晚毀于一旦。

　　短評:

　　資本大玩家賈躍亭

　　文/ 本刊記者 劉 暢

　　賈躍亭聲稱的一個“融合娛樂、電視、手機、汽車”在內的生態完整閉環，尚未搭建成功。作為資本大玩家，他個人投資獲利的“完整閉環”卻已經大獲成功。

　　毫無疑問，賈躍亭與唐萬新都是資本大玩家。他們有本事巧妙地利用人類的無知，讓人們相信“故事就是生產力”。他們還相信賭錯一回沒事，再賭把更大的就賺回來了。

　　然而，這一切不會長久，投資者終究會覺醒。

　　可還是有些善良而又天真的媒體這樣評論道：“樂視與旁氏騙局最核心的區別就在于，樂視最終如果把體育、汽車、手機等這些項目都做成功了，那就不是旁氏騙局了，因為有交付，否則可能就是了。”

　　唉，如果能成功，那這些故事編得也太沒難度、太不炫了吧。再說了，為什么一定要把這些項目做成功呢？項目的故事吹高股價、高位成功套現、資產成功出逃海外，資本大玩家儼然成功，還在乎那些本來就是故事的項目嗎？

　　更加愚弄股民的是，明明是高位套現，竟然大言不慚地說是為了給上市公司輸血（借錢）。實際上呢？借給上市公司是小頭，大頭投入到海外的個人公司。

　　不過，憑借賈躍亭三寸不爛之舌，說不定還能在美國繼續忽悠出一個上市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