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動兒童眼中的城市
上海是不是“我的城市”
他們畫出的“城市”里有學校、小賣部、小山小河,卻沒有自己的家
《瞭望東方周刊》特約撰稿 陶文靜/上海報道
下午4點,復旦大學遠征社的志愿者張熹要去看看自己入戶輔導了兩年的“農工孩子”們。
他從學校后門出來,沿著一條繁華的小吃街騎行不到5分鐘,就到了孩子們住的葉氏路口。再往前,就是五角場城市副中心。
過往的行人和車輛可能很少注意到,這個不到兩米寬、擺滿三輪車的弄堂里,擠住著幾十戶人家,大都是老人和外來打工者。低矮老舊的平房和二層小樓,被周圍林立的商鋪、高檔小區(qū)所遮蔽。
早在2006年,住在這里的孩子就曾被《人民日報》的報道稱為“城市中的小候鳥”。幾年后,“定居”在這里的孩子越來越多,僅上小學的孩子就有20多個。
“我是上海生的”
拐進弄堂十幾米是小楊(化名)家的雜貨店。看到正在門口打麻將的楊家媽媽,張熹問了問這里即將搬遷的情況。10歲的小楊在一旁看店,見有人來買“上海煙”,他麻利地接過錢,站上小板凳,從貨架上拿煙遞給顧客。
小楊的家已經搬過七八次,“就是拿著你所有的東西去別的地方住。”
張熹問起小楊哥哥的情況。為了能參加中考,楊家的大兒子在今年年初時,獨自回老家再讀一遍初二(上海與老家的教材、考試內容有很大差異)。
在外十來年,老家已經沒什么親戚,大兒子一年3萬多元的寄讀費用,用掉全家一半多的收入。
對老家,小楊只有模糊的印象。他會昂著頭堅定地告訴別人,自己是“上海生的”,但也會因哥哥的返鄉(xiāng)而說自己是“安徽阜陽人”。再問他老家具體的地址,他就答不上來了。
那個老家,小楊只回去過一次,“路燈少一些,晚上黑,會害怕。”
對于“上海”,小楊并不清楚家和學校之外的地方。他就讀的學校曾組織去東方明珠、南京路,在他10歲生日時,爸爸專程帶他去了一趟金山的城市公園。可小楊說,這些“上海的地方”他都不喜歡。
“上海是什么樣子”
5月10日,“母親節(jié)”前一天,遠征社組織了一次特別活動。這個2006年成立的學生社團,為周邊居住的80多名“農工孩子”提供長期免費的功課輔導和活動陪伴。
當天,二十幾名參加活動的孩子用簡單的畫具畫出“我眼中的上海”。
有些孩子很快在畫紙中心勾勒出東方明珠的輪廓,附帶一道黃浦江,藍色的波浪像是海,甚至還有添上幾只海鷗的。也有不少孩子被這突如其來的任務難住,習慣性地先涂上些花草,不停地問“老師”和同學:“上海是什么樣子?”
據志愿者向《瞭望東方周刊》介紹,參加活動的孩子們大都住在五角場商區(qū)周圍散落的小型“農工區(qū)”,父母多是附近高校的校工或商販,居住地很不固定。
父母在附近商場或者工廠做工的孩子,生活條件稍好一點,可以租住在老式的工人小區(qū)里,但忙碌的父母基本上沒有精力和財力帶孩子出去游玩。這些孩子雖然住在中心城區(qū),但對“上海”的印象,卻主要來自學校的參觀活動推送到他們眼前的那個“上海”。
大多數完稿的畫面上,東方明珠和高樓成為“上海”的代表,與承載了許多歷史的老外灘相比,對岸更高、更炫的陸家嘴天際線,更被孩子們青睞。
兩個男孩說,“上海就是要高樓林立”,“更繁華”,“跟老家不一樣”。即使這些孩子出生在上海,老外灘和城市規(guī)劃館看到的那些歷史,和自己并無太多關聯。
同濟大學城市規(guī)劃系教授張松感慨于孩子們的城市印象過于“片段”。“如果是在相對穩(wěn)定、熟悉的環(huán)境下,孩子的印象會更完整、更具體。而這組孩子的城市印象,更多來自地標和高樓這些強刺激,對城市多元的功能了解十分有限。這反映出他們是在十分動蕩的氛圍中被動接受了這些圖景。這些高樓體現出的是冷漠的距離感,沒有交往的狀態(tài)。”
張松告訴本刊記者,這樣的城市體驗,顯然不能提供定居感,也就不能引發(fā)歸屬感。
“他們看到的也許是這城市最糟糕的一面”
就在遠征社活動的前一天,上海久牽志愿者服務社的孩子們,也畫了一幅“我的城市”。
這是一家致力于改善在滬外來工子女課外教育環(huán)境的草根公益組織。
雖然樓房和汽車仍是主角,對環(huán)境的普遍關注卻成為久牽孩子筆下的重要城市主題。這既來自久牽的課外教育,也與孩子們的生活直接相關。
參加此次活動的孩子大都住在浦東新區(qū)唐鎮(zhèn)的城鄉(xiāng)接合部,地鐵和城市建設已經延伸至這個區(qū)域,孩子們居住的“民工村”成為城市劇烈變動的最前沿。
來自安徽的彤彤(化名)覺得城市里“到處都是污染,河面都是垃圾,地下都是泥土和磚頭,還有工廠排出的黑煙,污水讓人感到惡心”。而一些生在上海的孩子則更羨慕市中心的小區(qū)和公園里的綠化,“我家這邊樹和花都太少了……”
在2012年中國青少年研究中心進行的“我國城市流動青少年權益狀況調查”中,數據顯示,大多數流動少年兒童生活的社區(qū)環(huán)境較差:39.8%缺乏安全感,59.8%反映衛(wèi)生環(huán)境差,50.5%反映社區(qū)沒有工作人員管理,38.9%反映社區(qū)公共設施破損。
用久牽公益的創(chuàng)辦人張軼超的話說,“他們看到的也許是這城市最糟糕的一面。”
畫中上海不見“人”
張軼超記得,幾年前久牽的孩子們所畫的上海,大多也有“東方明珠”。那個時候,孩子們很少有機會去“城里”玩,對“市中心”的概念十分模糊。
上海浦東新區(qū)“樂群社工服務社”的左桂娟向本刊記者講述了這樣一段經歷:2008年兒童節(jié),樂群社曾組織民工子弟學校的80多名學生參觀南京路和外灘,一些孩子驚嘆:“原來上海還有很多外國人!”這些已經在上海上過好幾年學的孩子,大部分沒有到過市區(qū)。
正是那一次的發(fā)現,觸動樂群社展開了一系列的“家在上海”活動,帶領初入滬上的孩子參觀主要地標和文化場館。
2008年以后,更多外地孩子進入公辦學校,各種政府和民間公益組織也愈發(fā)意識到“城市融入”的重要,紛紛開設課程、組織參觀、教說滬語,城市的模樣在孩子的眼中更加清晰。
即便如此,孩子們今天所畫的上海中,仍然很少出現“人”的身影。張軼超的解釋是——可能“城市給孩子留下最深刻印象的,往往不是這里的人”。
無論在市區(qū)還是城郊,即使進入公辦學校就讀的孩子,也很少會有上海本地同學。小楊的班上只有兩個“上海同學”,到了初中,他們都會被編進“上海班”。浦東唐鎮(zhèn)的彤彤說,自己學校2000多人中只有十幾個“本地人”。
許多孩子認識的上海大人,或是“卷著頭發(fā)”的房東阿姨,或是不說普通話的“老奶奶”。至于市中心,那是“十萬八千里”的地方,那里的人“都很匆忙”,“應該是都穿著西裝”。
“我的城市”和“上海”是什么關系
在張軼超看來,孩子們眼中的“上海”有兩個層面。
一個是文化意義上的上海,意味著體面的生活、舒適的享受。他們對這個“上海”的向往甚至遠超過父母。
另一個層面是地理意義上的上海。孩子們之間會比較自己是“住民工房”還是“住小區(qū)”的。到了小升初時,很多孩子會突然發(fā)現自己也許只能進最差的學校,也無緣參加中考。
“我的城市”與“上海”之間的關系,讓許多孩子迷惑。
在他們筆下,“我的城市”里有學校、小賣部、小山小河,卻沒有自己的家。東方明珠所代表的那個“上海”,作為一個遙遠的背景浮在云端,或者根本不再出現。
已經上初三的小俊(化名)在“久牽”已經有6年時間,儼然一副小助理模樣的她對《瞭望東方周刊》說:“久牽就是學校和我家之外的那個世界,是我連接上海的那條數據線。”
在本刊記者看到的60多幅流動兒童的“城市”畫像中,只有小俊的畫中既有上海,也有自己。
她先在畫紙上涂滿灰藍底色。“然后是大吊車,因為上海總是在蓋樓。遠處是東方明珠、高樓,旁邊的小區(qū)比較模糊。坐在墻上遙望的是我自己。后來發(fā)現整幅畫顏色太暗了,所以加上了彩色焰火。”
一個月后,小俊即將初中畢業(yè)。16歲的她已經過了返鄉(xiāng)重讀初三以應屆生的身份參加中考的年限。她在上海報考職校所需要的證件目前還有一些問題。在學校成績名列前茅的她提到這些,神色有點黯然。
他們,中國城市的未來
每10個在上海生活的兒童中,有4個是流動兒童;
每10個在北京和浙江生活的兒童中,有3個是流動兒童
《瞭望東方周刊》特約撰稿陶文靜/上海報道
城鎮(zhèn)化大潮中,跟隨父母進城的流動兒童到底有多少?分布在哪里?過得怎么樣?
2013年全國婦聯發(fā)布《我國農村留守兒童、城鄉(xiāng)流動兒童狀況研究報告》對這些問題進行了全面的調查分析。
據《中國第六次人口普查資料》樣本數據,全國共有18歲以下農村留守兒童6102.55萬人,占農村兒童的37.7%,占全國兒童的21.88%。與此相應,18歲以下城鄉(xiāng)流動兒童為3581萬。
兩類兒童數目相加,考慮到持續(xù)增長趨勢,中國目前有近一億兒童正被卷入城鎮(zhèn)化大潮。
“城市生活兒童”已成全國性政策問題
從地區(qū)分布上看,有1/3的孩子經歷了較長距離的“跨省移動”,“向東走”的趨勢仍在強化。
廣東省的流動兒童總數達434萬,遠高于其他省份;隨后的浙江、江蘇兩省,也因擁有更多的“經濟機會”而吸納了超過200萬外省孩子。北京、天津、上海的流動兒童90%以上都是跨省移動。
具體而言,每10個在上海生活的兒童中,有4個是流動兒童;每10個在北京和浙江生活的兒童中,有3個是流動兒童。
部分“成長中”的中西部省市也成為兒童流入“大戶”。四川、山東、河南、福建的流動兒童都超過150萬。值得注意的是,部分中西部地區(qū)的流動兒童在當地城鎮(zhèn)兒童中所占比例異常突出,如寧夏、新疆接近四成,青海、貴州約35%。流動兒童的接收與安置,已成為一個全國性的城市政策問題。
城鄉(xiāng)流動兒童在戶口登記地以外地區(qū)“流動”的平均時間已達3.74年,7~14歲流動兒童中約1/3流動時間在6年以上。
此外,0~6歲流動兒童,自出生以來有一半以上時間在現住地居住。越來越多的孩子已經沒有老家生活的經歷和記憶,成為文化上和社會意義上的“城市生活兒童”。
不能上學的孩子有200多萬
2001年5月,國務院頒布《關于基礎教育改革與發(fā)展的決定》,其中規(guī)定“要重視解決流動人口子女接受義務教育問題,以流入地區(qū)政府管理為主,以全日制公辦中小學為主”。
流動兒童義務教育“兩為主”的政策基礎得以奠定。
2006年國務院頒布了《關于解決農民工問題的若干意見》,提出“將農民工子女義務教育納入當地教育發(fā)展規(guī)劃,列出教育經費預算,按照實際在校人數撥付公用經費”。
婦聯的調查數據顯示,與2005年相比,義務教育階段流動兒童共增加347萬,增幅為30.83%,大部分適齡流動兒童有機會在校學習。
但在具體推進過程中,不同地區(qū)對這一方針的推行存在諸多差異。
長期研究農民工子女權益的復旦大學博士熊易寒向本刊介紹,在對流動兒童的教育投入方面,一線城市中上海做得較好——農民工子女義務教育階段生均經費約5000元,大部分孩子進入公辦學校。即使就讀于民辦農民工子弟學校,也可以得到補貼。
中國人民大學人口與發(fā)展研究中心教授段成榮認為,“兩為主”沒有全面到位,全國尚有2.94%的適齡流動兒童還不能接受義務教育,“有200多萬”。
據他介紹,目前全國實現“兩為主”的比例達到80%,分布卻不均衡,中小城市可能已經到90%甚至100%,但是一些大城市還差得多。
變形的親子紐帶
而由于遭遇較大環(huán)境壓力,移居家庭中的親子紐帶可能變形。
2013年廣東省婦聯與廣東省家庭教育學會合作完成的一項關于“廣東省流動兒童家庭狀況”的調查顯示,有1/3流動兒童家長每周與孩子相處的時間不足7小時,有一部分甚至不到1小時,僅1/10左右的孩子表示父母會經常帶自己出去玩。
學校的紐帶同樣“不夠穩(wěn)定”。
哈爾濱商業(yè)大學法學院副教授高明華對哈爾濱地區(qū)農民工子女教育平等問題的研究發(fā)現,作為城市稀缺資源的一流名校(重點小學)只招收有城市戶籍的學生;一旦某所小學聚集了較多的農民工子女,已有的城市學生會紛紛轉走,逐漸地,這所小學就成了“全國招生的農民工子弟校”。
“絕大多數農民工家庭在城市都屬于窮人,他們可能遭遇雙重歧視:一是對其身份或社會地位的歧視,二是對其經濟地位的歧視。”熊易寒說。
看得見的天花板
“熟悉的世界、陌生的社會”——這是一份針對南京流動兒童城市認知的調查報告所作的結語。
在這群“習慣把自己看作異鄉(xiāng)人”孩子眼中,所在城市里的種種區(qū)隔,是一層層“看得見的天花板”。這不僅體現在“城中村”這類物理空間的隔離,還可能內化于成長的每個環(huán)節(jié)。
華東理工大學流動兒童研究專家曾守錘告訴《瞭望東方周刊》,農村流動兒童的入學準備大都不充分。
大齡兒童的出路瓶頸則更為“可見”。段成榮的研究顯示,無論家庭經濟條件、階層地位,中考和高考報名條件中的戶籍規(guī)定,即便是經濟條件很好、社會資本充足的家庭也難以跨越。部分兒童成為童工,也引發(fā)了14、15歲流動兒童輟學增多的連鎖效應。
最值得的一筆人力資源投資
自2012年起,在住建部城鄉(xiāng)規(guī)劃司的支持下,中國城市規(guī)劃設計研究院組織20個調研組、90多人,對全國不同地區(qū)20個縣(市)進行了深入調研。依托此項調研形成的研究報告提出,2012年全國勞動年齡人口較2011年減少345萬人,20多年來首次出現絕對量的下降。
而0~14歲人口是未來新增勞動力的主力,是中國未來20年中最重要的人力資源。
接受本刊采訪的專家表示,結合全國留守、流動兒童的總體規(guī)模和分布情況,可以得出結論——善待流動兒童,給他們充分的發(fā)展空間與扶持,是日漸老齡化的城市中國最值得投資的一筆人力資源。從這個層面而言,這些孩子,關系著中國城市的未來。
流動兒童就是“城里娃”
——專訪中國人民大學人口與發(fā)展研究中心教授段成榮
對全國新生代流動人口的調查顯示,70.3% 的人只流動到過1個城市,
更換過3個及以上城市的人僅占3.77%。
這些人不會來回跑,因此必須對流動兒童有長遠的安排
《瞭望東方周刊》特約撰稿陶文靜/上海報道
如何從流動兒童的成長狀況和權利保障的角度,來理解當前中國城鎮(zhèn)化進程中的歷史與現實? 2005年和2013年兩次全國大規(guī)模留守、流動兒童調查的主要承擔者、中國人民大學人口與發(fā)展研究中心教授段成榮,接受了《瞭望東方周刊》的專訪。
“流動兒童”的提法已不適用
《瞭望東方周刊》:2013年,全國婦聯發(fā)布了由你參與的《我國農村留守兒童、城鄉(xiāng)流動兒童狀況研究報告》,關于這個課題有最新的研究進展嗎?
段成榮:目前我們主要在“新生代的流動人口狀況”、“異地高考”等專題性領域方面完成了一些研究。
我們發(fā)現,“流動兒童”的概念已經不適用。傳統(tǒng)的理解,通常假定他們都是“在老家出生,再到城市里來”。這些年我們觀察到,城里生、城里長的孩子在增多。這一輪調查發(fā)現,這樣的“城里娃”占到16歲以下流動兒童的52%~53%。
從嚴格意義上說,他們就是“城里娃”。這種特點決定了我們對于流動兒童問題在制度上的一些安排,與今后的現實有很大偏差。
之前的一切設計,包括各種教育政策,都沒有來得及做讓他們長期扎根的準備,在出發(fā)點上就有偏差,今后這個矛盾會更突出。
分級分擔流動兒童教育經費
《瞭望東方周刊》:你曾提出流動人口受益者的結構問題,在流動兒童方面,是否也存在相應的受益和責任結構?
段成榮:流動人口帶來了勞動力,帶動了經濟發(fā)展,所以首先國家要承擔責任,流入地的地方政府也要承擔責任。
流動人口的主要動因是務工經商,兒童更多的是伴隨性的。兒童的融入,最核心的就是教育問題。
今年國務院印發(fā)的《國家新型城鎮(zhèn)化規(guī)劃(2014-2020年)》戰(zhàn)略,在“市民化”部分對流動兒童的問題有特別好的提法。原來的城鎮(zhèn)化戰(zhàn)略中,講到子女教育問題,位置一般靠后,而這次放在第一位,這顯示了政府承擔責任的決心。
《瞭望東方周刊》:省內和跨省流動的差異是否會影響到孩子的城市融入?
段成榮:目前針對“義務教育”以及“義務教育后”——也就是大齡兒童的教育,各省對于省內流動的孩子已經作出種種安排,但在跨省這塊缺口仍然很大。下一步跨省的工作肯定是重點。
我們有個流動兒童教育的分級建議:跨省流動兒童的義務教育經費,由國家財政統(tǒng)一支付;各省承擔省內跨市的流動兒童教育經費;再由各市把市內跨縣的部分管起來,逐級分擔。
一些大城市對流動兒童教育問題的態(tài)度一直不明朗,甚至明顯在推卸責任,這跟財政負擔有一定的關系。
東部吸力仍大,中西部整體規(guī)劃須有預見性
《瞭望東方周刊》:2013年的調查顯示,部分中西部省市流動兒童的流入也出現增長,今后流動的地區(qū)分布,是否可能向中西部轉移?
段成榮:“向東流”這個整體趨勢還沒有明顯變化,發(fā)展機會比較多的沿海城市仍具有極大的吸引力。但是部分中西部城市,如成都、重慶,有異軍突起的現象,需要盡早準備。
無錫、重慶等地,十幾年前就提出把流動兒童納入到當地教育發(fā)展的整體規(guī)劃。目前許多大城市做得不夠好,不愿意承認有這么多流動人口,所以也不太愿意做教育資源安排,總是強調教育資源不足。
一個城市的整體規(guī)劃,對人口的流入要有預見性。我們在2013年的報告中就提出,要建立健全全國中小學生學籍信息管理系統(tǒng),為學生學籍轉接提供便捷服務。
對流動兒童要有長遠安排
《瞭望東方周刊》:除了義務教育,這些孩子還有哪些“城市融入”的需要?
段成榮:除了義務教育,流動人口子女“兩頭”就學難題突出,接受學前和高中教育比例偏低,延遲義務教育現象普遍。
各級政府一定要做好全面承認、接受這些“城里娃”的準備。
之所以叫做“城里娃”,是強調兩點:第一,他們不愿意走,城里就是他們的家;第二,他們也不可能走。
人們習慣認為流動人口居無定所,但事實上,無論是流動人口整體,還是近年才進入勞動力市場的新生代流動人口,絕大多數人的居住都相對穩(wěn)定。
近期我們對全國新生代流動人口的調查顯示,70.3% 的人只流動到過1個城市,更換過3個及以上城市的人僅占3.77%。
這些人不會來回跑,因此必須對流動兒童有長遠的安排。
2013年是我國“異地高考破冰之年”,12個省份首次接收符合條件的農民工隨遷子女在當地參加高考。但你知道一共多少人參加了異地高考嗎?4144個。
最近我們得出了全國異地高考需求相對準確的數字,每年18萬人。4144對比18萬,差得太遠了。
2012年教育部曾出過文件,強調加快解決異地高考問題。我們對這個問題的建議是,國家要劃出基本的政策底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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