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評論員 周飆

　　 廈門前收藏家蔡銘超先生剛剛完成了一件驚人之舉，在一次舉世矚目的拍賣會上競拍成功后，公開宣布拒絕付款。通過這一行動，蔡先生已經將自己開除出了國際收藏界，或許也開除出了國內收藏界，如果誠信在國內這個新興行業已經取得其應有地位的話。

　　 在收藏業，誠信是最重要的資源，對于藏品真偽的鑒定，歷來十分困難且代價高昂，即便頂級專家有時也難免走眼，交易得以進行，端賴于交易各方在一個不大的圈子里，經長期交往和反復交易而建立起的個人信譽。現在，蔡先生靠十幾年經營和幾樁知名大買賣而建立起的信譽，已付之一炬。

　　 當然這是其個人選擇，但他付出這么高代價，買到了什么？從他的聲明看，他希望換得的結果是阻止獸首拍賣，而這也正是歐洲保護中華藝術聯合會（APACE）在法國提起訴訟、在國內喚起公眾關注和抗議的目的所在。他們之所以要追求這一結果，是因為這一拍賣傷害了中國人民的感情；然而傷害感情并不等于違法，很多合法行為都可能傷害他人的感情，比如你的鄰居整天在你眼前炫耀你極其渴望卻又買不起的商品。

　　 蔡先生、APACE以及他們的擁護者的訴求，在法國并沒有獲得法律上的支持。一件物品，雖然歷史上曾被劫掠，但經過一百多年的長期和平持有，其物權已經得到法律的認可和保護，若這一原則被突破，那么，現存的幾乎全部年代久遠的物品和不動產的所有權都將被重新判定，不僅絕大多數博物館都要關門，而且全部土地都要在整理家譜以后重新分配。

　　 APACE大概也清楚他們不大可能通過司法途徑得到想要的結果，他們表示這是為了表達一種姿態，并通過行動和宣傳來喚起公眾的關注。中國政府并沒有介入司法的途徑，但是已經多次表示反對強行拍賣這些被西方列強掠奪并非法流失到海外的文物的行為。無論如何，佳士得在遵從法國法律與歷史上的掠奪之間必須尋求平衡，而不是一意孤行的忽視來自中國停止拍賣的呼聲。就如美國私人收藏家奧蒂斯3日在紐約宣布，中止拍賣印度國父圣雄甘地遺物的計劃，他將與憤怒的印度政府以雙方滿意的方式解決這一問題。

　　 歷史上的侵略所留下的痛苦記憶，并不是通過補償和清算來消除的，而是靠時間的流逝和世代的更替而逐漸淡忘的。人們在新的條件下找到合作互利的方式，在交往合作中各自得到收益，切身體會到和平與合作的價值，慢慢學會相互尊重和體諒，逐漸遺忘了過去的仇怨。當然，對于歷史上慘痛記憶的一部分，任何人都要慎重的對待并以相互尊重的態度處理存在的爭議，而不是將屈辱的感受再次強化。

　　 收藏界對于文物價值自有一套評價體系，遵從職業道德的從業者，不應將此摻雜于民族情緒，更不應利用文物中潛在的文化符號到公眾輿論中來揭民族傷疤，這樣做是會傷害公眾感情的。但是，由于收藏品往往涉及一系列的歷史悲劇，從而無法徹底的與民族情感分離，所以，較為著名的那些被掠奪的文物在被傷害的民族心中永遠是揮之不去的屈辱并期待回歸。當這些文物被當年侵略者的國家博物館收藏時，大部分可以通過政府間交涉完成回家的路程，戰后的文明國家大都不愿意承受強盜的罪名。然而，當這些被掠奪的文物流入私人的口袋時問題變得復雜，雖然在法律上可能保護其持有的權力，但是，從道義上講，他不應該在市場上公開的拍賣而再次傷害被掠奪的人民，最好的途徑是在相互尊重的基礎上，通過私下的協議完成文物的回歸，而不是執意拍賣或漫天要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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