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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況力彬 整理/沐洋
背景：2005年4月上旬，國內媒體競相報道了高露潔牙膏因含有“三氯生”而可能致癌的消息，一時輿論大嘩。高露潔牙膏在中國市場的銷量急劇下滑。為了挽回市場信譽，“高露潔”公司廣泛收集證據，于4月下旬在北京召開新聞發布會，指出高露潔牙膏致癌的說法并無科學根據，而是媒體的一場誤導。但令人疑惑的是，在“高露潔”公司單方面舉行的發
布會上，政府權威部門——國家質量檢驗檢疫總局的官員沒有到會，并始終未對這一事件作任何表態。
這一懸案，最終不了了之。
事隔半年之后，重慶市南岸區消費者況力彬訴高露潔牙膏欺詐、愚弄消費者的維權案在重慶市南岸區人民法院開庭審理。
驚聞高露潔“致癌”消息
2005年4月22日，我和夫人吃了晚飯后到街上散步，路過重慶萬友百貨廣場有限公司時，我想到家里的牙膏用完了，就進去買牙膏。我們家一直用的是高露潔牙膏，所以，這次我又買了四支高露潔全效牙膏，供全家使用。
一周后，在單位里，我忽然聽到同事們議論起高露潔牙膏可能致癌的消息！當時，我心里一緊，想到自己全家多年以來一直使用高露潔牙膏，健康會不會受到損害？我急忙到網上查找有關資料。我看到4月20日《南方都市報》上有一則醒目的消息：《高露潔牙膏被指致癌》。文章說：據英國媒體報道，高露潔全效牙膏等產品含的三氯生能夠和經氯消毒的水生成三氯甲烷(俗稱“哥羅芳”)，如大量吸收會致癌。
天哪，我買的正是高露潔全效牙膏！要命的是，四支牙膏中，我們已經將其中的一支消耗了一大半。
回到家里，我把這一消息告訴妻子，妻子感到同樣的氣惱：要知道，癌變是一個漸進的過程，因長期使用這種牙膏，說不定身體的某些器官已經受到了潛在的威脅！妻子一氣之下將剩下的三支牙膏扔進了垃圾袋！
看著還沒有拆封的牙膏就扔進了垃圾袋，我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報紙早在4月20日就刊出了高露潔牙膏可能致癌的消息，為什么商場還要銷售這種牙膏？明知有問題，為什么不履行對消費者的告知義務？
我把這些牙膏又重新揀起來，對妻子說：“我們應該向商場討個說法，至少他們應該退還貨款！”
第二天，我正要給商場打電話，牙齒忽然痛起來了。平時牙痛就經常發作，可是今天，我不再把牙痛看作是簡單的問題。反復、經常性的牙痛是否和長期使用高露潔牙膏有關系呢？想到這一點，我丟下手中的事務，趕到南岸區中醫院對牙齒進行檢查。醫生診斷為牙齦發炎，發現口腔明顯紅腫。
無論牙痛是否與牙膏有關，但我的心中已經籠罩著巨大的陰影，我想，其他消費者的心情也跟我一樣。公司必須給消費者一個說法。當天晚上，我心平氣和地把自己多年使用高露潔牙膏，至今感覺“上當受騙”的經歷和心態寫成書面材料，希望廠家和商家給一個合理的說法。
投訴遭冷遇
投訴書寄出后，我想象著廠家和商家會很快給自己一個答復。可出人意料的是，商家和廠家都置之不理。一周過去了，半個月過去了，無論是生產商——廣州高露潔棕欖有限公司，還是銷售商——重慶萬友百貨廣場有限公司，都沒有任何回復！
我又主動打電話到商場。商場負責人態度十分冷淡，說：“我們的商品沒有質量問題，不存在退貨和賠償問題！”我問他們：“電視和報紙上對高露潔可能致癌的問題報道得沸沸揚揚，難道你們可以不聞不問？”對方回答說：“那只是媒體的一場誤會，公司已經請美國科學家、英國首席牙科主任澄清了這件事；產品依然在市場上銷售，不存在任何質量問題�！�
我又打電話到生產廠家——廣州高露潔棕欖有限公司質詢，公司代表依然是同樣的回答，表示不會給予任何賠償。
難道國家有關部門已經澄清高露潔牙膏致癌的傳言了嗎？我到網上查詢前幾天的報紙。在網上，我查到了4月27日廣州高露潔棕欖有限公司在北京召開新聞發布會的報道。發布會上，“高露潔”公司的高層人士悉數登場：公司董事長方寶惠，亞太區總裁高仕亞，公司副總裁魏德威(Davidwilcox),他們都極力辯稱高露潔牙膏沒有問題，還播放了美國弗吉尼亞州立大學助理教授彼得•威克斯蘭教授的錄音。但是，對“高露潔”進行質量認證的權威部門——國家質檢總局的官員沒有到會，且始終沒有對此發表任何肯定性意見�！缎氯A每日電訊》的一則報道證實：國家有關部門正在對三氯生的問題進行實驗研究，目前還沒有得出最終結果。
連國家質檢總局都還沒有得出結論的東西，高露潔公司自己搞一個新聞發布會又有什么意義呢？我感到“高露潔”公司依然在愚弄消費者！而更可怕的是，高露潔牙膏至今還在市場上出售，大量不知情的消費者依然在使用！
2005年5月15日，在與生產商和銷售商溝通無果的情況下，我決定運用法律的武器維護廣大消費者的權益，要求生產廠家——廣州高露潔棕欖有限公司和銷售商場——重慶萬友百貨廣場有限公司依法賠償經濟損失67.20元、醫藥費63.90元，賠償精神損害撫慰金900元，并承擔全部訴訟費和鑒定費。
被告陣勢強大
重慶市南岸區人民法院接到我的訴狀后，認為索賠金額太少，沒有必要起訴，勸我通過消費者協會協商解決。我堅決不同意。我打這場官司絕不僅僅是為了要多少錢，我是在為成千上萬的消費者打官司！高露潔牙膏到底有沒有危害？必須給全國消費者一個明確的答復。
2005年10月29日，起訴近半年之后，南岸區人民法院終于公開開庭審理。當天審判廳里擠滿了新聞記者和旁聽的群眾。整個庭審持續了六個小時。
被告廣州高露潔棕欖有限公司委托北京金杜律師事務所全權代理訴訟。北京金杜律師事務所歷時半年，采集了大量證據，甚至從美國公司那里搞到了美國國務卿賴斯的簽名、英國首席牙科主任RamanBedi教授的聲明和美國弗吉尼亞州立大學助理教授彼得•威克斯教授的錄音。
他們以中華口腔醫學會、中華預防醫學會的聲明為由，說明高露潔牙膏沒有危害；同時，播放美國吉尼亞州立大學助理教授彼得•威克斯蘭錄音，證明他的研究主要是針對自來水進行的，與牙膏是否有害無關：“因為刷牙時，只會用少量的水，絕大部分是牙膏和唾液，玉潔純與氯化水生成的哥羅芳很少，也不確定每次都會發生這樣的反應，所以不足以對人體構成危害�！�
眾所周知，中華口腔醫學會、中華預防醫學會只是民間的學術團體，不具備對產品質量進行檢測和認證的資格，他們的聲明是不具有說服力的；而美國教授的錄音證明，是他們從國外渠道弄來的證據，沒有得到我國質檢部門的認可，也不會被法庭采信。
針對精神賠償問題，被告指出，必須拿出使用高露潔牙膏后直接引起癌變的確切證據，方能認定造成了精神損害。這一說法簡直荒唐，癌變是一個漸進的過程，致癌傳聞本身，已對消費者造成了心理恐慌，使用了“高露潔”，我陷入痛苦、壓抑、悲傷、焦灼的心理狀態中，這不是精神損害又是什么？
法院認真聽取了我的陳述和辯論，鑒于案件特殊，法院宣布休庭，擇日作出宣判。
不僅僅是為了索賠
我為什么要打這場官司？不是為了嘩眾取寵，更不是沽名釣譽。我投入這場官司的費用已經超過2000多元，而我索賠的金額不過67.20元，精神損害費也只有900元。我知道，在中國，像這種涉及大眾利益的事，誰都不愿出面，更沒有人掏腰包來打官司，我運用法律手段提起訴訟，就是要替消費者討回公道，喚起消費者的法律意識和維權意識！
庭審結束的第二天，我詢問了西南政法大學幾位教授，他們都支持我打這場官司，認為這是中國法制進程史上的一件“好事”。西南政法大學經濟學院副院長趙學清教授鼓勵我說：“無論這個案子如何判決，你的勇氣和膽識都是令人佩服的！它啟示人們，法律意識已漸漸主導了市民的經濟生活，消費者哪怕是涉及公共利益，也嘗試著用法律手段來解決問題，而且敢于向社會生活中的強勢力量叫板，這無論如何都是一種可喜的進步！”趙教授認為，這個案子最關鍵的問題是，高露潔牙膏到底會不會致癌？對這個問題的認定，決定著案件判決的方向。
高露潔牙膏到底會不會致癌？這個問題已不是我關心的重點。高露潔牙膏從4月份被報道可能致癌，而在沒有得到國家質檢部門澄清的情況下，依然我行我素，仍然在市場上銷售，已經造成了對消費者的欺詐和侵權行為，法院應該判決其向消費者道歉并賠償損失，這一點，我堅信不移。如果法院一審判我敗訴，我將繼續上訴。
同時，我更希望有關職能部門早日表態，給消費者吃個定心丸。
(摘自《法律與生活》半月刊2005年12月上半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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