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滸》第廿四回王婆指出,“風情”之事的先決條件是“要有閑工夫”。這與古希臘、羅馬哲人與詩人所謂“愛情乃閑人之忙事”差不多算是英雄所見略同。這一真理性見解的直接證據是,盡管大多數人并不承認自己是一介閑人,但即使是自己的“忙事”已閑,也總會閑里找忙,關心一下別人的“忙事”———但凡有忙得不可開交的愛情劇熱播,電視機前的閑人便會增多。
據悉,一位上海的女性觀眾為了能夠每天準時收看《大長今》,推掉了所有可能發生于電視劇播放時段的社交活動,包括與其男友的約會。雖然《大長今》并非主要提供愛情的閑忙史料,但這并不影響長今粉絲們將她的閑事變忙(我私下認為,長今是一個比較忙的人,她忙于復仇,忙于學習,忙于斗爭等等,用于愛情的閑工夫似乎并不是很多),也不影響以這位上海女士為代表的觀眾群體將更為有價值的歷史文化意義拋到九霄云外。
當然,如果愛情這個詞用得過于莊重,不如把它換成“風情”。之所以要“換”,除了“莊重”本身已經變得退而求其次并技術化之外,歷史尤其現實中的“風情”之事總比愛情之實在實際數量上要大,其用于“心”的花費也常比用于“膽”的消耗為巨,則可成為更為重要的人類心理方面的構成性原因。這樣一來,關于“閑”“忙”的討論可以簡化為關于“大”“小”的接近于量化的分析。
“愛情乃閑人之忙事”這一表述,一方面可以由“風情乃閑人之忙事”替代,另一方面亦可進而推導出“風情乃小人物之大事”及“風情乃大人物之小事”這樣兩項互為補充的結論來。李商隱《為有》詩云:“無端嫁得金龜婿,辜負香衾事早朝。”留戀“香衾”的應該不光是那位“嫁得金龜婿”的女人,“金龜”本人作為男人亦當有“辜負”之意。不過,鑒于“事早朝”茲事體大,“香衾”再怎么被自家看中,也不得不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了。然而,“事早朝”之類大人物,其所行之大事真的很忙,或者說其所行之忙事真的很大嗎?
不知道從中國數千年歷史“大事”中能否過濾出一些愛情經驗來,但從另行沉淀的可以佐證“大事”行事原則的一條證據看,愛情似乎基本屬于“無端”性存在,即使有,也差不多只能是“辜負”型的———這條證據是一夫多妻制。就算已經到了辛亥革命時期,精通數國語言、在西方文化環境中長大的“文化怪杰”辜鴻銘還在為之辯護。他說,男人是茶壺,女人是茶杯;一個茶壺可以配幾個茶杯,誰見過一個茶杯配幾個茶壺的?如果說一比幾配比的思想可以“雄辯”地以政治制度的形式解決“大事”之余的“小事”煩惱,那么,忙于“事早朝”的“大人物”們當不會在意某一“香衾”中的被“辜負”者,而一旦“早朝”過早,是否意味著另一“香衾”會迎來“金龜”的大駕呢?早朝之上的那位更大的人物,在“三千粉黛”的簇擁下,是否能夠分清何事為大,何事為小,何事要忙,何事需閑,則成為中國歷史的關鍵。
把目光拉回到現在,我們仍會發現頻繁出現的“二奶”問題。這本應被視為閑事小事,但不少大人物因此出了大事的情況時有發生,使得我們不得不考慮一些“大人物”之所謂“忙事”“大事”是否根本就是“無端”之事這一問題。所以,為了使王婆的理論更加完善,則需要再補充一個更為“先決”的“條件”,即要有獲得閑工夫的資格
作者:胡立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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