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津冀一帶最大的奶源地已非唐山莫屬。唐山的奶產量已經占到整個河北省的。往東可以直接進入京津市場,北上可以打入東北市場,占據地利的唐山,近年來成為各大奶業巨頭在華北一帶布局的要沖,伊利、三鹿、蒙牛等企業相繼來此落戶、建廠。唐山奶業的快速發展,也使其與首都市民食品安全的關系越來越密切。近期在乳制品質量問題頻頻出現的情況下,日前,記者趕赴唐山對當地的奶業現狀進行了調查采訪。
奶業安全閘門為何頻頻失控?
在國家質監總局高風險食品的監管名單上,乳制品已經被排在了第一個。對于連年高歌猛進的中國奶業來說,這的確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從去年的阜陽假奶粉事件到最近的雀巢奶粉碘超標、光明牛奶“回奶”風波等,我國奶業的食品安全事件頻頻發生,盡管有關企業為此而付出了沉重的市場代價,但是,關鍵問題在于,中國奶業安全的閘門為何頻頻失控?誰又該真正為這些事件負責?
法規缺席 “光明”也是受害者
鄭州光明牛奶風波已經告一段落。鄭州質監部門的調查報告否認了光明存在用變質牛奶再加工的行為,但是也指出了鄭州光明山盟奶業有限公司存在的不少管理問題。這點,光明集團董事長王佳芬難卸其責。
由于王佳芬在今年兩會期間曾經聯合三十余位人大代表建議制定《食品安全法》,而此次光明又涉及食品安全問題,媒體將矛頭對準了王佳芬的理想和現實之間的悖謬。
與媒體的觀點不同,中國人民大學農業經濟系教授程漱蘭則對記者說:“我們一點也不應該取笑王佳芬。”她認為,王佳芬建議制定《食品安全法》正是因為她對現在食品行業中的種種丑惡現象,以及法規缺席給企業和市場所造成的種種傷害身有體會。在這種情況下,劣幣驅逐良幣就會成為一種常態,王佳芬所管理的企業也難免不受影響,她同時也是法規缺席的受害者。
中國奶業協會副理事長王懷寶則認為,光明、雀巢的問題不僅是一個企業的問題,而且也是整個奶業行業的問題。近年來,我國的牛奶產業呈現井噴式增長,每年的增幅都達到了兩位數以上,甚至有的年度增幅達30%以上。但是行業相關標準、政府監控、企業管理、奶源生產等方面卻與我國奶業的快速發展之間出現了失衡———這使一系列食品安全事件的發生成為必然。
奶源失控 散奶也流入大企業
日前,京城有媒體報道引用所謂“業內人士”的說法稱,我國90%的原奶受到了嚴重的污染。此事曝出后,中國奶業協會的相關人士對此事進行了澄清,稱此報道失實。
盡管,事實未必如所謂“業內人士”所說的那么嚴重,但是,在奶源方面,也并非沒有問題。記者在產奶大市唐山了解到的官方的統計數字表明,該市機械化擠奶率去年是45%,現在達到了60%。如果不懷疑這個數字的水分,那么到現在至少還有40%的牛奶是用人工擠的。而這些細菌較多的散奶又通過奶販子最終流入了企業的儲奶罐中。
近年來,雖然國內的奶業巨頭們開展了奶源爭奪戰,號稱得奶源者得天下。但是,在這些大的企業控制了奶源的背后,所掩蓋的是,對奶牛養殖戶的控制乏力。目前各大企業對基層控制的重點在奶站,有的出資建奶站,有的與奶站簽有合同。但是,奶站與奶農之間,卻很少有正式的合同。也就是說,在牛奶生產的最基礎環節的質量把關上,因為企業與奶農之間沒有具體的合同關系,缺乏必要的控制和懲罰機制,因而也難以用更高的生產標準來要求奶農。
標準太低 劣幣驅逐良幣
在程漱蘭看來,奶源等也都是表面的問題。這些問題的背后是奶業標準的滯后和對標準執行不到位。
王懷寶對記者說,目前我國奶業的標準與奶業的發展之間相比是比較滯后的。現在有關生鮮牛奶的國家標準用的還是1986年制定的,已經沿用了近20年。
在這個標準中,我們對生鮮牛奶中細菌數的要求是每毫升50萬個即合格,而國際上則要求是每毫升5萬個。
程漱蘭則早在4年前,就呼吁我國奶業的國家標準與國際標準接軌。她認為,標準問題阻礙市場的細分,阻礙消費者的消費意愿和消費能力,城市和農村兩方面的消費者都得不到滿足,我們的乳品市場則會陷入低水平過剩的困境。而在標準不明晰、企業執行不到位、政府執法不力等因素作用下,企業受利益驅動則必然會缺乏對質量全程監控的動力。然而,趨利而動,本來是所有經濟主體的本性,是市場經濟的“題中應有之義”;于是,問題只能是理應維持市場秩序的政府沒有盡職了。
防止包辦 政府應明確三大問題
現在,隨著國內奶業熱潮的興起,各地方政府也認識到發展奶業對于促進當地農民的增收具有非常明顯的效果。
各地都在出臺關于如何發展奶業的規劃。除內蒙古、黑龍江、河北等奶業生產大省繼續快速發展外,其他省份也高度重視奶業的發展。而各地方政府無不為支持奶業的發展提供了各種政策和資金支持,以鼓勵當地農民養牛,吸引國內知名企業落戶。所以,國內奶業的巨頭們成為各地政府爭相引資的對象。
據悉,有的地方政府為了把企業引入當地,除了提供稅費等政策的優惠之外,還要向企業做出承諾,保證有充足的奶源供給。為此,政府又會出臺若干政策鼓勵當地農民養牛。有些政府在發展奶業的問題上可以說是,“赤膊上陣,大顯神通”。
而程漱蘭則認為,政府關鍵是要建立讓標準得到有效執行的機制。為此應該明確3大問題:政府應該干什么,不應該干什么;需要政府干的,政府應該如何干;當政府沒有盡責時,如何找出癥結,迫使政府盡責。
利薄險大 奶牛第一村規模減小
日前,記者來到了唐山市開平區的夏莊村。這個村子是唐山最早養奶牛并形成規模的專業村,后來,以它為核心輻射了方圓幾十公里內的其他村莊。然而,由于散養的奶牛比較多,該村的衛生狀況不容樂觀。走在大街上牛糞味撲面而來,車停下沒一會兒就落滿了蒼蠅。
這個村最早養奶牛的云成剛告訴記者,現在養奶牛利潤很薄,風險太大。夏莊村高峰的時候,全村存欄奶牛達到5000多頭,現在也就2000頭左右。那時,他養了100多頭奶牛,后來奶牛養的多了,鮮奶的價格就降下來了,一度跌到0.3-0.4元/斤。去年下半年他發現養奶牛已經不賺錢了,就全部賣掉了。現在他養了30幾頭肉牛,同時做一些向外地販賣奶牛的生意。
盡管規模不如以前,但是夏莊村仍然有一個機械化擠奶站,有3個散奶收購點。處于村西南部的養殖小區的奶牛都到奶站去擠奶,因為是機械化擠奶,每斤鮮奶可以賣0.8元。
奶站每天擠3遍奶,奶擠出來之后,即進入冷藏設備,最終這些牛奶被賣入一家大的乳品企業。
擠壓兩頭 奶販子賺大錢
奶站不收奶農自家擠的散奶,因此,夏莊村其他奶農們每天早晨分別到3個散奶收購點去與奶販子打交道。奶販子都是外莊的人,他們都會帶技術員對牛奶進行化驗,打出等級來,然后按照不同的等級給價。據奶農們說,散奶一般給0.7元/斤,如果奶不好,價格會更低。這個標準只是奶販子針對奶農設立的,所謂的不同等級的牛奶并不分開儲運,而是倒入奶販子的奶罐車里,最終又一起賣給了企業。
奶農們向記者反映,其實賺了大錢的是奶販子。他們除了對奶農壓價之外,還賺取廠家的差價。他們的投入成本比奶站更低,所以利潤也更加豐厚。
奶販子在整個唐山的奶業鏈條中是非常重要的一環,同時也是最不容易管理的一個環節。從唐山市畜牧水產局公布的數據來看,去年唐山的機械化擠奶率是45%,這意味當地產的大多數是品質不高的散奶,而這些散奶又通過奶販子流入了乳品企業。
一位經營奶站的業主對記者說,奶站和那些大企業簽有合同,要求規范操作,所有擠奶的器械都必須一天3遍消毒。這樣才能避免在擠奶過程中鮮奶受到細菌的污染。而奶農的散奶奶牛的飼養到擠奶都處于失控狀態。
管理缺位 奶農風險高
目前,唐山也有本地的奶業協會。據畜牧局的有關官員介紹,奶協承擔著培訓奶農、為奶農提供服務等職能,對規范當地奶業的發展有不可或缺的作用。奶協為會員制,一個奶農只要交10元錢即可成為會員,但到目前為止,唐山奶協的會員不過千人,這相對于全市的12萬奶農來說,可以說是微不足道。
唐山市目前正在推行畜牧企業的無公害等標準化認證工作。據唐山畜牧局的有關人員介紹,這項工作正處在起步階段,本地企業通過的并不多。
當地有句俗話是,“家財萬貫,帶毛的不算”,因為畜牧業經不住突如其來的疫病的打擊。奶農特別希望能夠為自己的奶牛上保險,但是,卻沒有保險公司肯做這單業務。
對此,唐山市畜牧局的有關官員對記者說,關于推出“奶牛險”的問題,已經有一家來自北京的保險公司表示了合作的意愿。現在市政府正與其商議,此事已經提上了議事日程。
監管缺編 奶業大市仍想擴張
據唐山市畜牧水產局提供的資料顯示,到去年年底,唐山奶牛存欄42.7萬頭,在7年的時間里翻了兩翻多;奶牛存欄數量和鮮奶產量均占河北省的1/3以上,奶牛存欄占到了全國1/20,鮮奶產量占全國的1/17。但從現已進駐的企業的產能來看,唐山本市的牛奶產量已經不能滿足需求。
唐山市計劃投入6.3億元資金,爭取到2008年全市奶牛存欄達到60萬頭,并基本建成奶產業的疫病防治、質量監控、加工銷售等基礎服務體系等。
該局一位工作人員對記者表示,在目前畜牧部門人員編制的條件下,對奶業進行管理已經非常吃力。
如果管理不好,也許會埋下諸多食品安全隱患和行業風險的伏筆。政府在考慮出臺鼓勵奶業發展的各種優惠政策的同時,如何擺正自己的位置,使奶業規范而健康地發展是更值得思考的問題。(編輯:盛秀華)
作者:華夏時報于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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