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龔灘，是烏江流域上的著名險灘之一。地處重慶酉陽西部，與貴州沿河縣鄰界。據(jù)史書記載，此灘是由于明代萬歷元年（公元1573年），酉陽山洪暴發(fā)，鳳凰山垮巖，堵塞烏江河道而形成的陡灘。
由于烏江彭水水電站的修建，龔灘古鎮(zhèn)就位于水庫淹沒區(qū)，按照規(guī)劃，古鎮(zhèn)將從今年5月開始，搬遷至現(xiàn)址下游1.5公里處的白水洞。
中巴從彭水縣城轉道，柏油路從這里變成了碎石路，車輛在半空中懸著輪子，在巴山的山壁上爬行、顛簸。彭水水電站在鹿角阻斷了去往龔灘的陸路，我只能在距龔灘10公里的鹿角住下，這天是2月18日，2005年的春節(jié)剛剛過去幾天。
在晨霧籠罩下的鹿角上船，沿著烏江逆流而上。兩岸山勢陡峻，萬仞絕壁直插江心。船至洪渡以上，江面一反湍急洶涌，出奇地平緩下來。兩岸壁立的山體如雙手合十的手掌往外攤開，最終，V字形的仰角越來越大，兩岸山體平緩，江面開闊。再往上行，V形又開始合攏，山體重又陡峭，一江豆綠再復湍急，一塊巨石橫列江心。
船只在絞灘站鋼索的幫助下艱難地繞過巨石，此行的目的地———1700多歲的龔灘古鎮(zhèn)到了，她靜靜泊在一塊扇形沖積臺地上，仿佛一枚斜放著的貝殼。而今年5月開始，為了彭水水電站的建設，這枚貝殼將被撿走重新放置。
提起這里的交通，古鎮(zhèn)上所有人都是搖頭不止，但是說起正在修建的公路和渝（重慶）懷（湖南懷化）鐵路，卻又充滿了希望。從地形條件來說，這并不是一個建鎮(zhèn)的理想之地，然而它卻占據(jù)著重要的地理位置，成為酉陽的西大門。酉陽向西至龔灘經(jīng)烏江北上是昔日西出武陵的一條較便捷的孔道。黔東北各地入川，也主要通過烏江水道。所以龔灘自古便是一個關隘要沖，文化交融之地。
鹽商大宅人去樓空
船在上水的大河渡口靠岸，只有一條峭壁上鑿成的臺階通往古鎮(zhèn)，人要側身、停腳才能讓對方上下渡口。踏著人影可鑒的石板街進入古鎮(zhèn)，沿街人家?guī)缀醵际菐е★堭^的客棧，看來這里是常有觀光客到來。伸著長長支腳的吊腳木樓在街兩邊檐口相靠，頭上的天被擠成了一條線。
一座廟宇式建筑從木樓群中跳出，格外招人眼目，在古鎮(zhèn)樸素的氣度中顯得有點突兀。巨石堆砌的門墻高大挺拔，把門前的石板街都壓得有些陷落。雖然白色的墻面已經(jīng)發(fā)黑，斑駁地露出些墻體和紅色的痕跡，但仍然氣派十足。后來得知這座被當?shù)厝朔Q為“紅廟子”的西秦會館，是陜西鹽商張朋九在清末時期親自監(jiān)造的，當時四周的院墻全刷紅粉，那紅是陜甘地區(qū)特有的紅。
從街心的石梯檻上登入院內(nèi)，穿過樓板疏落的門樓，眼前敞開了一個上百平米的院子，一個在陡坡危巖的古鎮(zhèn)中實屬罕見和奢華的院子，院里鋪滿了清一色的石板。張朋九靠著烏江水道，聚集著同鄉(xiāng)的商人，在這里經(jīng)營著川鹽、桐油、生漆和各色山貨，使紅廟子的生意紅遍了川鄂湘黔邊區(qū)，張朋九也成為富甲一方的巨商。
然而“人去樓空”，在龔灘商貿(mào)衰落之際，張朋九走了，只留下他的名字和這座宏偉的建筑。如今紅廟子在古鎮(zhèn)即將搬遷前已經(jīng)荒廢無用，整個院落一派衰敗，戲樓臺板斷落，四周的烽火墻也是殘垣斷壁，風蝕的立柱支撐著正殿，四壁空空，殿內(nèi)飄散著木腐的氣味。
掛明星合影的冉家院子
以龔姓得名的龔灘卻有一半以上的人姓冉。冉氏在這里的人丁興旺，是用二十四世冉氏土司嚴酷的統(tǒng)治換來的，除了冉土司自己的嫡系旁支，外來他姓的人為了能更好地在此求生，也紛紛攀附了冉姓。因此冉姓可細分為高粱冉（土司嫡系）、疙兜冉（平民）和外來冉。
冉家院子的主人———冉德光便是土司的嫡傳后裔，難怪他對龔灘的正史如數(shù)家珍。冉家院子的確有幾分豪紳氣派，四合天井圍成了名副其實的院落，樓閣走廊、木雕窗花依然完好。到龔灘取景的《女人灘》、《武陵山剿匪記》等影片都曾把他家作為電影中豪紳的宅邸收入鏡頭。于是，掛在院門上，和巍子、程前等明星的合影也就成了冉德光招攬游客的招牌。
院子堂屋里的竹板上隨意地放著主人用灘石鑿磨出的紀念品：背水的堰桶，磨綠豆腐的石磨，叼著煙桿的老人，立著“打杵”歇腳的背夫……雖然做工算不上精細，但細膩、潤滑的磨磯石摸在手里格外地舒服。正午的陽光下花十來元錢坐在院里，品著老鷹茶（當?shù)匾环N植物的葉），吃著用大米、綠豆和青菜細磨出的綠豆粉，聽冉德光說著古鎮(zhèn)的史話，拉著家常，真是難得的享受。
“我這里是龔灘最有文化和歷史價值的景點，每年五一和十一我都要做策劃和宣傳。”冉德光用心經(jīng)營著他的院子，也正是冉德光的用心，冉家院子在古鎮(zhèn)的搬遷中得以保存下來，作為文物整體遷往下游1.5公里處的白水洞，他期望著搬遷能改變他艱難謀生的景況。
古鎮(zhèn)最后一位纖夫
據(jù)說，冉啟才是古鎮(zhèn)最后的一位纖夫。已近古稀的老人，仍然健朗，他先后當過纖夫、背夫、舵工、養(yǎng)路工，簡直就是龔灘鮮活生動的生活史和變遷史。
“纖繩早就把我的命運與這條江和江中的船拴在一起了。”烏江水道是龔灘命運的主宰，今年5月開始，彭水水電站即將阻塞這條黃金水道，龔灘古鎮(zhèn)也將永沉江底。
“大搬搬死，小搬搬窮”，搬遷讓老人有些擔憂，擔憂會搬死這里沉靜千年的人脈，擔憂質(zhì)樸的民風會和古鎮(zhèn)一道沉沒。
“不過，搬就搬吧。不管怎樣，那年月活著才是真艱難啊，現(xiàn)在不會了。”那塊立在簽門口，面臨烏江的永定成規(guī)碑解讀了老人的感慨，碑上銘刻著：每包鹽搬運到船上是5文錢，把鹽從船上卸下來背到鹽倉每包加6文。冉大爺回身又指了指對岸絕壁上的蠻王洞，“你看，我們的先人也是搬來的啊。”
2月20日，從龔灘經(jīng)酉陽返回重慶。路上得知，這天，重慶另一處古鎮(zhèn)———大昌正式開始整體搬遷。
民風
一個崇拜白虎的樸實民族
土家人的祖先是被稱為“廩君蠻”、“板楯蠻”等的巴人。巴人崇虎，因此，龔灘家庭往往在堂屋后墻中間放一條長凳，作為坐堂白虎的神位，猶如漢族供奉祖先的牌位一般，以求其保佑。
土家族還是生活在傳說和歌舞中的民族，龔灘紅廟子坡上鎮(zhèn)政府旁的廣場上，群眾自發(fā)地跳擺手舞，成了每天晚上必不可少的節(jié)目，仿佛北京街頭的秧歌隊。龔灘人就生活在這種樸實的精神世界里，散發(fā)出來的也是從容淡定、氣定神閑的氣質(zhì)。
春秋
“改土歸流”告別刀耕火種
雍正年間，清政府為了進一步強化封建集權統(tǒng)治，一紙“改土歸流”的詔書，使數(shù)百年來，在酉陽地區(qū)包括龔灘在內(nèi)世襲不變的土司制度廢除了。自此“蠻不出境，漢不入洞”的千年陳規(guī)破除了，龔灘告別了刀耕火種的時代，曾經(jīng)讀書識字將“罪至族”的龔灘，也有了自己的書院學宮：“不事商賈”的土家人也依著烏江水道，把隱藏在山復水復中的龔灘經(jīng)營成為川鄂湘黔邊區(qū)商業(yè)貿(mào)易和貨物集散的中心。
改土歸流后，酉陽土家族末代土司冉元齡舉家遠走浙江，但是這并沒有影響冉氏在龔灘的顯赫。在民國末年，冉家院子的祖輩———冉慎之仍然以地方團總和哥老會碼頭老大的雙重身份，掌握著龔灘“朝野”的實權。
聊齋
蠻王洞里的巴國王子
土家人崇敬的蠻王洞在龔灘江對岸的萬仞絕壁上，只有江邊一條羊腸小道通向洞口。傳說，秦滅巴國后，巴國王子酋為逃避秦軍追殺，帶領百余名部族溯烏江而上，到達今天的龔灘古鎮(zhèn)，因遭遇當?shù)厝说淖钃舯焕в跒踅^壁之上的洞中。
在這絕境之際，王母娘娘托夢給酋，讓他放棄血腥的武力略地，以巴人擅長的農(nóng)耕稼穡與當?shù)厝诵藓茫@樣才能走出絕境。于是，酋率領族人助當?shù)厝嗽邶彏┦组_農(nóng)耕之事，終于與當?shù)厝送ê谩Ｔ诋數(shù)厝说膸椭拢醯奈闹挝涔νㄟ_整個酉溪地區(qū)，他也成為了酉溪地區(qū)的蠻王。據(jù)說蠻王洞就是當年酋和族人被困的山洞，后人在洞中修建了蠻王廟宇，每年正月十五土家人都以盛大的蠻王香會來祭拜蠻王酋，土家人也以此來佐證著他們就是巴人的后裔。
指南
長久以來龔灘只有水路來往，直到前年龔灘到酉陽的公路才全線竣工，如今因為修彭水電站的緣故，行船已經(jīng)全部停運。從彭水到龔灘的路才有個輪廓，顛簸的道路使車程無比艱難，而且需要兩天時間，無論對車還是對人，都是極大的考驗。
1.重慶菜園壩汽車站和朝天門廣場每天都有數(shù)班發(fā)往酉陽的班車（凱斯鮑爾、金龍），票價135元，車程9－11小時。酉陽老汽車站每天從早上8點到下午6點，都有到龔灘的長安之星面包車，坐滿8人即發(fā)，車程2小時，車費20元。
2.可在菜園壩汽車站或朝天門廣場乘重慶至彭水的長途車（揚州亞星、金龍），票價103元，需5.5－6小時，晚宿彭水。從彭水（老車站）至龔灘，每天只有早上8點和下午3點兩班車，車費20元，需3.5－4小時。
3.可住當?shù)乜蜅＃?0－20元，也有龔灘賓館，根據(jù)房型不同，價格從40－200元不等。品嘗帶有貴州酸湯魚風味的烏江魚，每斤在45元左右。（編輯：石淼）
作者：新京報劉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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