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養傷的緣故,我又穿上了久違的布鞋。它不禁勾起我的深切情愫。
我的家境貧寒,父母靠微薄的工資養活一大家人口,我們兄妹自小穿的都是母親一針一線縫制的布鞋。依稀記得母親經常熬些面糊,將一塊塊用不上的碎布粘貼裱好、曬干揭起,再比照我們腳的尺寸剪成鞋樣,戴上頂針、用自己搓的粗線一針連一針地納鞋底,最后裁些布頭縫做鞋面,一雙新鞋也就穿在我們的腳上了。母親做的鞋結實耐穿,但由于子女多,
她總是忙不過來,以致于上班都要揣上鞋底,見縫插針“趕工”。
1971年,我開始上學讀書,每天從家中到學校要步行往返十多里。一雙新鞋穿不了多久,鞋底就磨出窟窿。于是,父親自學皮匠手藝,找些工業皮帶邊角料釘做鞋掌,總算給母親解了急。而我多想能像其他同學那樣,穿上漂亮耐磨的球鞋啊,可這只能是一個遙遠的奢望。上中學時,我依舊穿著父母“合作”的布鞋。在那個年代,生活條件好的家庭并不多,極少有同學嘲笑我穿布鞋“土氣”,相反,大家常常譏諷的倒是“小皮鞋,叮當響,資產階級臭思想。”直到上高一時,我靠“勤工儉學”一角一分積攢的收入,才買了一雙心儀已久的白球鞋。
17歲那年,我報名參軍,政審、體檢合格,領回嶄新的綠軍裝后,就迫不及待地脫下“父母牌”布鞋,換上部隊發的解放鞋,卻絲毫沒有在意身邊父母的感受。穿了3年的綠軍鞋,我告別軍營走進工廠,每月拿旱澇保收的工資,陸陸續續買回幾雙式樣各異的皮鞋,也就徹底同布鞋“拜拜”了。我穿著皮鞋同妻走過戀愛小徑、步入婚姻殿堂,兒子學會走路后,穿的鞋都是我從商廈買的名牌。母親經常感慨地和孫子說:“你爸和你姑小時候做夢也摸不到這么漂亮的鞋子,現在不需要我做鞋子給你們穿嘍。”
沒有想到,今年2月我橫遭飛禍,一起交通事故致使我左小腿骨折,臥床兩個月方能行走。由于腳部充血腫脹,每次穿鞋都如受酷刑,費力脫去皮鞋,腳面已勒出深深血痕。穿著皮鞋帶傷走路,真可謂是苦不堪言。有天路遇一位老同志,他得知我的痛楚后建議我穿雙布鞋。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我的腦海中頓時浮現出兒時腳穿布鞋自在前行的情景。焦慮的母親打算“重操舊業”為我做鞋,我們不忍心讓老人辛勞。妻子在本市跑了幾家商場竟空手而歸,又搭車趕到南京,才幫我買到布鞋。穿上輕便舒適的布鞋,我覺得傷痛減輕了許多、走路更踏實了。
鞋子合不合適,只有腳知道。有時我們需要的,恰恰是日常所忽略的樸素生活。穿上久違的布鞋,我的感覺真好。
作者:胡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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