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昆蟲中,蟬身上的文化氣質最濃。千百年來,這小東西一直蟄伏于唐詩宋詞中間,躲藏在國畫長卷的旮旯,吮吸和滋潤足了其中精華,堪稱樹干枝葉間的“知識蟲子”。
蟬的第一個非凡處,是和古代文化人一樣,不光有名,還有字和號———“知了”、“唧鳥”。別瞧它灰不溜秋,個頭也不大,而且遠不如蟋蟀精神,蟈蟈喜興。但它為什么會成為文化人的“寵物”,孩童們的玩伴兒呢?
形象地說,蟬是夏季里的琴師。假若失去蟬鳴,整個夏天就等于缺了一角。趕上暑熱逼人的正午,當小鳥都成了啞巴時,蟬就登場了。它的叫聲高高低低,長長短短,此起彼伏,悠然從容。老實講,蟬的“嗓子”不怎么樣,音質有點兒“劈”,音色也不美,但蟬靠音量取勝,屬于實力派,唱“信天游”的那種。每當它放開喉嚨,別的歌手只好閉上嘴。據記載,有些大人物盛夏睡午覺時,嫌它吵鬧,就派警衛人員去轟。蟬的脾氣很犟,你把它從這棵樹上轟走,它便飛到另一棵樹上,接茬兒引吭高歌。這份作派,真乃蟲中英豪。
蟬的模樣有些兇,性情卻十分溫和。它的腹下長著一根長喙,但那不是武器,而是用來吸吮樹汁的。它惟一能夠表達憤怒的方式,便是沒命的嘶鳴,它根本不懂得咬人。就憑這,也有點兒像古代的知識分子了。人類貴為地球主宰,當然有權將蟬劃入害蟲之列。生物學家介紹,平時,當蟬發出長長的叫聲,正是它吸吮樹汁最痛快的時候。用新新人類的話說,相當于快感的釋放。當明白了捉蟬是一種公益行為后,我放心了。于是,常于爬山鍛煉途中,順手捉上許多。我發現,和人一樣,那些唱得最歡的蟬,往往警惕性最差,只顧吃喝作樂了,一逮一個準兒。尤其在雨后悶熱天氣,一趟下來,能捕到十數只,幾乎裝滿了一礦泉水瓶子。我喜歡將瓶子拴于腰上,晃晃蕩蕩的,里面的蟬還在吱吱地叫。到山下的商店里買東西,人問:“這是什么?”我答:“‘隨身聽’啊。”年輕人全笑。
作者:林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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